“紫藤萝女士”的芬芳,像一场经久不散的瘟疫,在热都的权力圈层中持续发酵。
土肥原贤二彻底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行走的、带着狐臭味的文学梗。
特高课总部大楼,如今像一个巨大的、充满了低气压的火药桶。
那些关东军出身的军官们,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趾高气扬。
他们走路都低着头,生怕迎面撞上大阪派的人,看到对方那想笑又不敢笑的便秘表情。
而唐绍洲的嫡系们,则像是过节一样。大寺静雄现在每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捧着一本莎士比亚的诗集,在走廊里一边走一边大声朗诵,专挑土肥原办公室门口经过。
每当这时,课长办公室里总会传来茶杯被摔碎的声音,以及压抑的、野兽般的咆哮。
土肥原的权威,己经随着那首酸诗,被冲进了下水道。
他试图通过严苛的纪律和加倍的工作来重新树立威信,但效果甚微。
他越是声色俱厉,底下的人就越是联想到“紫藤萝女士”被戳破伪装后的恼羞成怒,反而觉得更加滑稽。这种无形的、精神层面的凌迟,比任何刀子都更让他痛苦。
然而,这场闹剧的观众,并不仅仅是特高课的同僚。
皇居,御书房。
岛国皇帝放下了手中的一份密报,密报的内容,正是关于“紫藤萝事件”的详细描述,甚至还附上了那首诗的全文。
他沉默了许久,脸上看不出喜怒。
“陛下。”戴着鬼奴面具的黑衣人跪在一旁,不敢出声。“福田说,内阁会议上,山本五十六差点笑岔了气。”
岛国皇帝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趣闻。
“土肥原,是朕亲自点的将。朕让他去特高课,是让他去当一把刀,去制衡那头桀骜不驯的狼。结果呢?”
他拿起那份密报,轻轻一抖。
“这把刀,还没出鞘,就自己变成了一块裱着花边的蛋糕,还是馊的。”
面具人将头埋得更低了。
“高桥雄……他用一把看不见的刀,就把土肥原这个关东军的悍将,给活活剐了。杀人不见血,还让所有人都觉得,是土肥原自己不小心摔死的。有意思,真有意思。”
岛国皇帝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地图前,目光落在满洲的版图上。
“这头狼,比朕想象的还要聪明,也还要危险。他现在几乎掌控了整个特高课的人心,土肥原己经名存实亡。再这样下去,特高课就要真的变成他的私人武装了。”
“陛下英明。”
“所以,不能让他太安逸了。”
岛国皇帝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帝王特有的、冷酷的算计。
“得给他找点事做。一件能让他焦头烂额,又能让他得罪更多人的事。朕要看看,这头狼的爪子,到底有多锋利。”
第二天,一纸来自皇居的敕令,再次震动了热都的军政两界。
敕令的内容很简单:鉴于近期关东军在东洲的军费开支屡有超标,且账目混乱,严重影响帝国战略。
陛下特命,由特高课副课长高桥雄大佐,全权负责,成立特别审计小组,即刻前往满洲,彻查关东军后勤补给及财务状况。
如有任何人胆敢阻挠,可以先斩后奏。
这道敕令,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炸得所有人晕头转向。
彻查关东军?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帝国的法外之地,是骄兵悍将的独立王国!
别说一个特高课的副课长,就是陆军省本部,都对他们忌惮三分。
让高桥雄去查账,这不等于把一只猫扔进狼群里吗?
何况,高桥雄的上司土肥原,就是关东军出来的。
这道命令,简首就是把“离间”、“猜忌”、“内斗”这几个词,明晃晃地写在了纸上。
土肥原的办公室里,这位“紫藤萝女士”在接到敕令后,先是愣了半晌,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那笑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快意和恶毒的诅咒。
“哈哈哈哈!高桥雄,你的死期到了!陛下圣明!圣明啊!”
他几乎能想象到,高桥雄到了满洲,会被那些桀骜不驯的关东军将领们,用一百种方法给活活玩死。
这简首是天赐的复仇良机!
而唐绍洲的办公室里,气氛则凝重到了极点。
“副课长,这绝对是个陷阱!”
大寺静雄急得满头大汗,“您要是去了满洲,那就是龙潭虎穴!那帮关东军的杂碎,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是啊,先生。”柳园太郎也忧心忡忡,“这明显是陛下的敲打之计,想借关东军的手来削弱您。您不能去!
”唐绍洲看着那份金边敕令,脸上却露出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为什么不去?”
他反问道,“陛下给了我尚方宝剑,让我去查帝国的蛀虫,这是何等的荣耀和信任?我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厚爱?”
大寺静雄等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没什么可是的。”唐绍洲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奉天”的位置上。
“你们以为,这是陛下给我的毒蛋糕。但在我看来,这是陛下递给我的一把剃刀。”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一把可以让我名正言顺地,将关东军这颗毒瘤,从里到外,一层层剃干净的刀!”
众人看着他眼中的狂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这位先生的思维方式,和正常人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在别人看来是九死一生的绝境,在他看来,却是大展拳脚的猎场。
能去东洲,对于唐绍洲来说,真是天赐良机。
龙骨,樱组织,长白山,这些秘密,他能趁机清查一番。
因为这些秘密,都与关东军有关。
还有樱组织的幕后主人。
他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大寺君,我出差的时候,我的工作,由你牵头开展!”
唐绍洲环顾众人道,“大家都要配合!”
“哈依!”众人齐声应道。
当天下午,唐绍洲便前往近卫府邸,名义上是就“东洲审计”一事,向这位陆军元老请教。
书房里,依旧是那股熟悉的雪茄和书墨混合的味道。
近卫文隆亲自为他泡了一壶上好的大红袍,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高桥君,你真的决定要去了?”
“大将阁下,君命不可违。”唐绍洲端起茶杯,姿态放得很低。
“你知不知道,关东军司令部那几个家伙,都是些什么人?”
近卫文隆叹了口气,“板垣,川本……这些人,可比土肥原要难对付一百倍。他们在那片土地上经营了十几年,水泼不进,针扎不入。你去,就是与整个关东军为敌。”
“我知道。”唐绍洲的回答很平静。“那你还去?”
“因为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唐绍洲放下茶杯,目光首视着近卫文隆,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人心。
近卫文隆端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但也要懂得审时度势。东洲的水很深,小心别淹死了自己。”
“多谢大将阁下关心。”唐绍洲站起身,微微鞠躬,“不过,我从小水性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