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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的灯笼从幽元城朱雀门一路蜿蜒至千元殿山脚，叶落落却觉得连月光都冷得刺骨。她裹紧披风穿过熙攘的人群，发间新换的海棠簪子在灯火下泛着冷光，却再无人会像叶浔那样，伸手替她拂去鬓边飘落的灯穗。
糖画摊前孩童的笑声刺得她耳膜生疼。卖糖画的老妪笑眯眯递来一支栩栩如生的凤凰，"小娘子瞧这凤凰双飞，最是吉利"，她望着糖画在暖风中渐渐融化的尾羽，突然想起叶浔执剑时衣袂翻飞的模样，喉间泛起铁锈味般的苦涩。攥着铜板的手心沁出汗来，最后却任由糖画坠落在地，被往来的鞋底碾成斑驳的糖渍。
转角处传来戏台上的喝彩声，叶落落鬼使神差地驻足。戏子们画着夸张的妆容，正演着书生与狐仙的重逢。当狐仙执起书生的手，台下掌声雷动，她却后退半步撞在石柱上。冰凉的触感从脊背蔓延，恍惚间看见叶浔临走前那抹淡得近乎透明的笑意，此刻却化作利刃，一下下剜着心口。
夜市尽头的烟火铺挤满了挑烟花的人。叶落落望着孩童们举着"流星赶月"嬉闹，她伸手去摸腰间的荷包，触到的却是空荡荡的系带——那枚绣着并蒂海棠的荷包，早己在第七次探查寒冰渊时，被罡风卷进了云海里。
行至城心的许愿树，树上挂满的红绸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叶落落仰头望着那些写满心愿的布条，突然扯下自己束发的丝带。颤抖的指尖在丝带上写下"愿君平安"，却因太过用力将字迹戳破。她踮脚去挂丝带，踉跄着险些摔倒，发间海棠簪应声而落，滚进许愿树下燃烧的烛火堆里。
火苗窜起的瞬间，叶落落突然崩溃。她蹲在满地红绸间无声啜泣，泪水砸在冰冷的石板上，洇湿了裙角的海棠刺绣。周围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她却浑然不觉，只死死咬着下唇，首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原来这世间最盛大的团圆夜，竟是要她独自咽下所有的思念与恐惧。
寒夜的风突然凝滞，叶落落肩头落下一片带着冰晶的海棠花瓣。她浑身僵硬地转身，看见叶浔倚在雕花廊柱旁，玄色衣袍沾满冰渣与血迹，发间还垂着半截断裂的银丝绦。那双总是清冷如霜的眼睛，此刻却因看见她而泛起滚烫的光。
"哭起来像只兔子。"叶浔沙哑的声音裹着玄冰渊的气息，却伸手想要替她擦去泪痕。叶落落这才惊觉自己满脸泪水，而对方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让她想起那些在书房等待的寒夜。她突然攥住那只手，触到掌心结痂的伤口，所有等待时的委屈与恐惧瞬间决堤。
"你说会回来的..."叶落落哽咽着，指甲深深陷进叶浔掌心。少女身上的海棠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却让她莫名心安。叶浔另一只手颤抖着抚上她的发顶，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炸开的焰火打断。
整座幽元城的夜空在刹那间被点亮。金色的海棠花火自城头层层绽放，照亮叶浔苍白却温柔的脸。叶落落望着漫天绚烂，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轻响——叶浔竟撕下染血的衣摆，仔细裹住她被风吹得发红的手腕。
"答应过你的。"叶浔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还残留着与冰渊对抗时的灼热，"每一朵烟花，都是我在深渊里数着的归期。"她带着伤的手臂环过安之若肩头，掌心灵力微绽，凭空凝结出一支永不凋谢的冰海棠。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突然变得遥远，叶落落望着冰花在叶浔指间流转，突然想起初遇时对方清冷的眉眼。此刻漫天星火倒映在那双眼睛里，比任何烟火都要璀璨。
满城星火落眉间，千灯如昼不及你眉眼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