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于九霄那日,仙盟盟主自魔界幽渊深处抱出啼哭的婴孩。魔雾翻涌的裂谷中,万千狰狞魔物竟如避天敌般退散,猩红瞳眸里映着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小脸,那哭声清越似凤鸣,惊得渊底暗河都凝滞了一瞬。“既群邪避之如浊,便唤作轩辕浊吧。”盟主拂袖间,一道鎏金锁链没入婴孩腕间,锁住他与生俱来的魔煞之气。
十八载光阴转瞬即逝。轩辕浊负手立在仙盟演武场,玄色广袖绣着银线云纹,腰间玉牌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他手中长剑挽出的剑花,精准契合着《九霄剑诀》第三十七式,每一次腾挪转折都像是用尺子丈量过的完美弧度。场边长老们的赞叹声此起彼伏,唯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刻在剑谱上的招式,早己深深刻进血肉——就像父亲书房里那封泛黄的信笺,“浊儿当承天命,荡尽魔障”,每个字都带着朱砂灼烧的温度。
他习惯了清晨第一个出现在藏书阁,指尖抚过《万魔图鉴》时,书页上的恶鬼画像都会瑟缩颤抖;寒玉床将他周身魔气镇压得服服帖帖;习惯了面对世人敬仰的目光,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只是每当寒月爬上窗棂,他着腕间若隐若现的锁链,恍惚间会想起儿时在渊底捡到的那朵魔莲——明明生长在至邪之地,花瓣却泛着近乎透明的纯净白色,最后被父亲掌心的仙气灼成飞灰时,竟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喉头发苦的滋味。
二十岁那年,轩辕浊在仙盟大比上力压群雄,却在庆功宴上摔碎了象征荣耀的玉盏。当众人惊愕的目光汇聚而来,他望着满地晶莹的碎片,突然看清了那些赞誉背后的空洞。三日后,他带着一柄素剑叩响白玉楼的山门,选择拜入辰光长老座下。
"你可知我为何收你?"辰光长老的声音如月光般清泠,她手持一卷残破的星图,眉间朱砂痣在烛火下忽明忽暗。轩辕浊垂眸看着师父案头的《净魔心经》,这是与仙盟截然不同的修行之道——不以诛杀为目的,而是试图化解戾气。
在赤阳峰的日子里,轩辕浊学会了在星轨流转中感悟天地。辰光长老总说他掌心的星纹与天道有缘,师徒二人常在月下探讨修行之道。她隆起的腹部日渐明显,有时会笑着让轩辕浊感受腹中孩子的胎动,说等孩子出生,要教他辨认最亮的北极星。
变故发生在惊蛰夜。春雷炸响时,轩辕浊正在观星台推演星象,忽闻赤阳峰方向传来剧烈的灵力波动。他御剑赶回时,只见主峰己成一片焦土,辰光长老倒在坍塌的观星阁废墟中,怀中紧紧护着染血的襁褓。
"师父!"轩辕浊的剑穗扫落满地碎石,颤抖着抱起气息奄奄的辰光长老。她苍白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辰光长老艰难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她望着轩辕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别恨...魔莲生于渊,亦能照亮黑暗..."她的手无力垂下,永远定格在想要触碰弟子的姿态。
"大师姐,这是怎么回事?"轩辕浊抬头望向立在断墙边的大师姐,声音沙哑。
大师姐面色凝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轩辕浊愣神好久,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
"师父,我好像懂了。"轩辕浊对着虚空轻声说。他拿起佩剑踏入迷雾,身后赤阳峰的余烬中,一株魔莲破土而出,花瓣在晨风中舒展,映着天际将明未明的鱼肚白。这一次,他不再是被使命和责任困住的剑,而是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