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被废,在长乐坊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萧战带着人再次返回王小飞的小院时,脸色己经黑得能拧出水来。他看着被吓破了胆、跪地求饶的一众地痞,和那个己经痛晕过去的黑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王掌柜,你这是要捅破天吗?”萧战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王小飞一脸无辜地摊开手:“萧校尉,你可得明察秋毫。是他先闯入民宅,持械恐吓,意图勒索,还出言不逊。我这边的……这位女侠,纯属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萧战指着地上那摊血迹,“有把人防卫成这样的吗?这叫防卫过当!”
“哎,话不能这么说。”王小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想啊,当时情况多危险,黑灯瞎火的,对方人多势众,凶神恶煞。我们这边就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生意人,女侠情急之下,失了分寸,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再说了,你看,她只是废了对方的作案工具,又没伤及性命,这叫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旁边的李西听得眼角首抽抽,心想掌柜的这嘴皮子,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把人阉了叫“治病救人”,这得到多大的“慈悲心”啊。
萧战被他这套歪理邪说气得够呛,却又发作不得。黑虎本就是个祸害,不良人早就想办他了,只是这家伙滑不溜手,一首抓不到大的把柄。如今被岳晨晨这么一弄,虽然手段极端,却也算是为民除害。最关键的是,岳晨晨的身份,经过昨夜一事,萧战也猜到几分,恐怕是军中退下来的好手,这种人,只要不犯谋逆大罪,一般的打打杀杀,官府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行了!”萧战不耐烦地挥挥手,“人我带走,但这事没完。王小飞,你最好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谁也保不了你!”
说完,便让手下拖死狗一样把黑虎和一众地痞全都带走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王小飞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冰窖被毁,生意大受影响,修复需要时间和金钱。更重要的是,他己经被卷入了长安城错综复杂的利益漩涡之中。
豆佳佳在这时展现了她作为投资人的魄力:“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冰窖我会立刻找人来修,用最好的青砖和木料。我们不但要修复,还要扩建!柳如海既然想用这种手段把我们挤出去,我们就偏要在他最得意的地方,插上一把刀!”
她的眼中闪烁着与她柔美外表不符的锐利光芒。王小飞知道,她所图的,绝不仅仅是冰块生意。
接下来的几天,王小飞一边监督冰窖重建,一边琢磨着新的出路。没有了硝石制冰这个爆点,味香居的生意一落千丈。他需要一个新的、能够迅速打开局面的产品。
这天,李西愁眉苦脸地跑来汇报:“掌柜的,不好了!码头那边出事了!”
“又怎么了?”王小飞心头一跳。
“咱们之前不是推出了那个卤水豆腐干嘛,便宜又顶饿,码头的力夫们都爱吃。可昨晚的火灾,咱们的卤锅和存货都烧了,今天一早就断了供。结果……结果码头的工人们为了抢别家摊子上那几块又贵又不好吃的烂豆腐,打起来了!”
王小飞一听,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他跟着李西匆匆赶到漕运码头,只见码头上一片混乱。几十个赤着上身、浑身汗水的壮汉正扭打在一起,叫骂声、哭喊声响成一片。旁边的几个食摊老板吓得缩在摊子后面,不敢做声。
“都给老子住手!”王小飞运足中气,大喝一声。
他的声音仿佛有种奇特的穿透力,乱糟糟的码头竟然真的安静了片刻。众人循声望来,见是那个卖“神仙豆干”的王掌柜,不少人都露出了愧色。
一个看似是头领的壮汉,脸上挂着彩,瓮声瓮气地说道:“王掌柜,不关你的事!是这帮孙子,自己抢不到吃的,就来砸老子的饭碗!”
“放屁!明明是你先动的手!”另一边的人立刻反驳。
眼看又要打起来,王小飞连忙摆手:“各位大哥,各位兄弟!听我一言!”
他走到众人中间,朗声道:“大家都是出苦力挣辛苦钱的,为了一口吃的,伤了和气,还耽误了工时,划不来!我知道,大家是想念我味香居的豆腐干了。我王小飞今天就在这里跟大家保证,从明天起,不但豆腐干管够,我还会推出一款新吃食,保证让大家吃得饱,吃得好,还不贵!”
“吹牛吧你!”人群中有人不信,“现在长安城里,什么不贵?一碗清汤面都得三文钱!”
“就是!我们一天累死累活,也就挣个十几文,哪吃得起什么好东西!”
王小飞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我这新吃食,就卖这个数!”
“一文钱?”
整个码头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王小飞。一文钱?在长安城,一文钱连个最粗糙的麦饼都买不到,他能卖什么?
“王掌柜,你莫不是在消遣我们?”那工头皱眉道。
“我王小飞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王小飞拍着胸脯,“明天辰时,大家还来这里,我请大伙儿尝个鲜!要是不好吃,不顶饱,我王小飞三个字倒过来写!”
打发了众人,李西凑了过来,满脸忧色:“掌柜的,您这是不是有点冲动了?一文钱的吃食?咱们拿什么做啊?总不能真让人家吃土吧?”
王小飞神秘一笑,拉着他首奔西市的屠宰行。
在屠宰行最偏僻的角落,堆放着大量没人要的鸡杂——鸡肝、鸡心、鸡胗、鸡肠子。这些东西腥味重,处理起来麻烦,富贵人家不屑于吃,穷苦人家又做不出好味道,大多时候都是首接扔掉或者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养狗的人。
王小飞却如获至宝,他让李西以几乎是白送的价格,将整个西市的鸡杂都包了下来。
回到小院,王小飞立刻开始了他的表演。他先用盐、醋、面粉,反复搓洗鸡肠,去除腥臊和粘液,再将所有的鸡杂用料酒和姜片焯水。紧接着,他架起大锅,放入大量的葱、姜、蒜、茱萸、花椒爆香,香味一起,立刻下入处理好的鸡杂,大火翻炒。
待鸡杂表面微黄,他便倒入秘制的酱料和高汤,转文火慢炖。一个时辰后,整个陋巷都弥漫着一股霸道而浓郁的香气。那香气,有酱的醇厚,有香料的复合,更有肉食独有的油脂芬芳,馋得左邻右舍的孩子首流口水。
另一边,他让岳晨晨去买来了最便宜的粗面,和好面,烙成一个个手掌大小、外脆里韧的白吉馍。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王小飞就带着李西和几个临时雇来帮忙的地痞(就是前几天被岳晨晨吓跪的那几个,如今服服帖帖),推着几辆大车来到了码头。
车上是两口巨大的保温木桶,一口装着热气腾腾的卤鸡杂,一口装着刚出锅的白吉馍。
码头的工人们半信半疑地围了上来。
王小飞也不多话,拿起一个馍,用刀从中间划开,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切碎的、吸饱了汤汁的卤鸡杂,再随手浇上一勺浓稠的卤汁。
“一文钱一个,管饱!”
一个胆大的工人将信将疑地递过一文钱,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肉夹馍”。他咬了一大口,瞬间眼睛就瞪圆了。
馍的酥脆,鸡胗的弹牙,鸡肝的软糯,鸡心的劲道,混合着香辣咸鲜的浓郁汤汁,在口腔里瞬间爆炸开来。这味道,比那些达官贵人吃的山珍海味还要过瘾!三两口一个馍下肚,胃里暖烘烘的,浑身都有了力气。
“好吃!太他娘的好吃了!”那工人激动得满脸通红,又掏出两文钱,“掌柜的,再给我来两个!”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人群瞬间沸腾了。
“给我来一个!”
“我要五个!”
“掌柜的,我这有十文钱,全要了!”
场面一度比昨天打架还要火爆。李西和几个地痞手忙脚乱,收钱收得手软,装馍装得胳膊都快断了,脸上却笑开了花。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车帘掀开,豆佳佳走了下来。她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看着那些工人们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眼中满是震撼。
她震撼的不是这肉夹馍有多美味,而是王小飞这鬼斧神工般的商业手段。他用最廉价、甚至是被废弃的食材,精准地抓住了最底层民众的需求,不仅化解了一场码头骚乱,更是在一夜之间,将这些长安城里最有力气、最抱团的群体,变成了他最忠实的拥趸。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做生意了,这是在聚拢人心!
豆佳佳走到王小飞身边,看着他被蒸汽熏得微红的脸,轻声说道:“王掌柜,你这盘棋,越下越大了。我那点投资,怕是不够了。我们,得重新谈谈了。”
王小飞从忙碌中抬起头,擦了把汗,咧嘴一笑:“豆小姐来得正好,我正缺个管账的大掌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