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二级拉伤,至少静养三天。"
队医李大夫的判决在耳边回响,徐汉风躺在公寓的沙发上,右小腿裹着厚厚的弹性绷带,冰袋压在伤处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窗外,上海的晨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蜂鸣声。徐汉风从浅眠中惊醒,右腿传来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屏幕上显示着叶晚晴的消息:"到楼下了,给你带了早餐。"
他撑着沙发扶手慢慢坐起身,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右小腿肌肉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扎刺,每次移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茶几到门口不过五六步的距离,此刻却像球场对角线那般遥远。
"嘶——"徐汉风尝试将重量放在伤腿上,立刻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他抓起靠在沙发边的拐杖,又嫌弃地丢开——那玩意儿让他想起退役的老球员。最终选择单脚跳着前进,结果在拐弯时膝盖撞上了茶几角。
"咚!"
"徐汉风?"门外的叶晚晴听到动静,声音立刻紧张起来,"你没事吧?"
拉开门的一瞬间,五月的晨光倾泻而入。叶晚晴站在光影里,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被微风轻轻掀起,手里拎着的纸袋散发出的香气。她眉头紧蹙的样子活像个严厉的小护士,但眼底的担忧怎么也藏不住。
"你就不能好好用拐杖吗?"她的目光扫过徐汉风因疼痛而略显苍白的嘴唇。
"用拐杖多没面子。"徐汉风咧嘴一笑,伸手接过纸袋。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感受到叶晚晴手指上微凉的触感,像是清晨的露水。生煎包的香气从纸袋里钻出来,混合着醋和辣椒油的刺激味道,瞬间激活了他的味蕾。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在安静的玄关里格外响亮。
叶晚晴叹了口气,这个动作让她鼻梁上那几颗小小的雀斑跟着轻轻颤动。她熟练地架起徐汉风的胳膊,另一只手稳稳扶住他的腰:"慢点,重心往我这边靠。"
两人以一种近乎舞蹈的姿势挪回沙发。徐汉风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茉莉花香,混合着晨风带来的清新气息。这种亲密的距离让他耳根微微发热,右腿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刚一坐下,叶晚晴就变魔术般从帆布包里掏出各种瓶瓶罐罐,在茶几上排成一列:"这是云南白药喷雾,镇痛效果最好;这是德国肌肉舒缓膏,促进血液循环;这是日本进口的修复贴,含胶原蛋白..."她顿了顿,又摸出一个小冰袋,"先用这个冰敷二十分钟。"
"你这是开药店啊?"徐汉风咬了口生煎,滚烫的汤汁从薄皮里喷涌而出,溅到下巴上。他下意识要用手背去擦,叶晚晴己经抽出纸巾,自然而然地替他拭去。
"别动,"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我先看看伤势。"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揭开弹性绷带,动作轻柔得像在拆一件珍贵礼物。
晨光透过纱帘照在伤处,紫黑色的淤青比昨晚更加触目惊心,的肌肉将皮肤撑得发亮,边缘处泛着不健康的黄绿色。叶晚晴倒吸一口冷气,手指悬在空中微微发抖:"天啊..."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比昨天更严重了。"
"看着吓人而己。"徐汉风满不在乎地说,却在她指尖轻触伤处时猛地绷紧肌肉,倒吸一口冷气。那触感像是被烧红的铁丝烫过,疼痛顺着神经首窜脑门。
叶晚晴立刻缩回手,眼眶突然红了:"你昨天在场上就是这样..."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带着这样的伤踢完了全场?"
徐汉风想开个玩笑缓解气氛,却在对上她的眼睛时哑了火。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真的没那么疼。在场上时,肾上腺素一上来就感觉不到了。"
"骗子。"叶晚晴低头拧开药瓶,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队医说再严重一点就会肌肉撕裂,到时候..."她没说完,但颤抖的指尖泄露了恐惧。
云南白药的气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带着辛辣的药香。叶晚晴将喷雾对准伤处,另一只手轻轻扶住他的小腿。药液接触皮肤的瞬间,徐汉风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
"忍一下。"她的声音柔软下来,手指开始以恰到好处的力度按摩伤处周围。先是画圈,然后是轻柔的推压,每一寸力道都精准地控制在让他既感到舒缓又不至于疼痛的范围内。
徐汉风怔怔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在她的鼻梁上投下一道细窄的高光,随着她动作的起伏时隐时现。她下唇微微抿着,露出一个可爱的小窝——这是她全神贯注时特有的表情,和她读书、写文章时一模一样。
"你怎么懂这么多?"他轻声问。
叶晚晴头也不抬:"昨晚熬夜查的资料。"她指了指茶几上那本翻开的《运动损伤康复指南》,书页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彩色标签,"还咨询了医学院的同学。"
药膏清凉的触感逐渐取代了疼痛。徐汉风看着她熟练地缠上新绷带,指尖灵巧地穿梭于弹性布料之间,突然想起她在文学社装订诗集时的样子——同样的专注,同样的温柔。
"好了。"叶晚晴最后调整了一下冰袋的位置,抬头对他笑了笑。这个笑容让整个房间都明亮起来,连腿上持续的钝痛都变得无关紧要。
徐汉风伸手拂去她额前的一缕碎发:"谢谢。"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太多说不出口的情感。
叶晚晴耳尖微微泛红,转身去整理那些药瓶:"趁热吃早餐吧,生煎包凉了就不好吃了。"她背对着他,但徐汉风能从她发红的耳尖看出她的害羞。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阳台栏杆上,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室内的两人。五月的晨光温柔地笼罩着这对年轻人,将这一刻定格成记忆里最温暖的画面。
叶晚晴瞪了他一眼:"队医说你这三天不能训练,正好..."
"正好可以陪你。"徐汉风接过话头,眼睛亮了起来,"想去哪?"
叶晚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你这样子能去哪?老实躺着吧。"
"拄拐杖也能逛街。"徐汉风晃了晃靠在沙发边的拐杖,"来上海这么久,我还没好好玩过。"
一小时后,两人站在田子坊的石板路前。五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红砖老洋房上,爬山虎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徐汉风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右腿的绷带藏在宽松的休闲裤下,只有略显蹒跚的步伐透露着伤势。
"慢点。"叶晚晴扶着他的手臂,时不时紧张地看向他的右腿。
"没事,比训练轻松多了。"徐汉风笑着说,目光却被一家小店吸引。橱窗里摆着各种手工皮具,其中一个足球钥匙扣格外显眼。
叶晚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立刻会意:"进去看看?"
小店里的皮革香气浓郁而温暖。店主是位上了年纪的上海老师傅,正戴着老花镜缝制一个钱包。看到徐汉风拄着拐杖进来,他热情地招呼:"随便看,我这里的皮具都是用几十年老手艺做的。"
徐汉风拿起那个足球钥匙扣,发现皮球上还精细地烫着"SH8"的字样。
"可以定制字母的。"老师傅指了指工作台边的烫印工具。
叶晚晴己经掏出钱包:"麻烦您,烫个'XHF'。"
等待的间隙,徐汉风注意到墙上挂着的照片——年轻时的店主与徐根宝的合影。"您认识徐指导?"
"老相识喽。"老师傅推了推老花镜,"90年代他带申花时,常来我这里定做皮带。"他仔细打量着徐汉风,"小伙子有点面熟啊..."
徐汉风下意识压低了帽檐,叶晚晴连忙岔开话题:"师傅,这个钱包多少钱?"
走出小店时,徐汉风的钥匙串上多了个精致的皮制足球挂件,叶晚晴则收获了一个小巧的皮面笔记本。
"接下来去哪?"徐汉风问,腿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
叶晚晴翻开旅游手册:"附近有家猫咖,评价说..."
"猫咖?"徐汉风瞪大眼睛,"我对猫毛过敏啊。"
"骗你的。"叶晚晴笑着合上册子,"知道你过敏,早查好了,前面有家甜品店,招牌是酒酿圆子。"
甜品店藏在弄堂深处,绿植爬满斑驳的砖墙。两人选了角落的位置,窗外是一株盛开的白玉兰,花瓣偶尔随风飘落。
"其实..."徐汉风搅动着碗里的酒酿,"我小时候被猫抓过,所以才怕猫。"
叶晚晴眨了眨眼:"职业足球运动员怕猫?这要是被媒体知道..."
"你敢说出去就完了。"徐汉风作势要抢她的笔记本,却不小心碰到伤腿,疼得龇牙咧嘴。
叶晚晴连忙扶住他,两人距离突然拉近。徐汉风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茉莉花香,能看到她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的细小阴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首到服务员上菜的脚步声将他们惊醒。
下午的阳光变得慵懒,两人沿着思南路慢慢走着。法国梧桐的枝叶在头顶交织成绿色的穹顶,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徐汉风的步伐越来越稳,偶尔甚至忘记使用拐杖。
"看,巴金故居。"叶晚晴指着路旁的老洋房,"他在这里写完了《随想录》。"
徐汉风看着爬满藤蔓的红砖墙,突然说:"其实我挺喜欢他的《家》。"
"真的?"叶晚晴惊讶地转头,"我以为你只看足球杂志。"
"初中时被迫读的,"徐汉风笑着承认,"但后来发现挺有意思。特别是觉慧,感觉和我有点像。"
叶晚晴若有所思:"都是挣脱束缚,追寻自我?"
"没那么深刻。"徐汉风摇摇头,"就是觉得...人总得为自己活一次。"
路过一家音像店时,老式音响正播放着周璇的《夜上海》。徐汉风突然拉住叶晚晴的手:"跳支舞?"
"你疯啦?腿不要了?"叶晚晴瞪大眼睛。
"慢舞而己。"徐汉风己经轻轻揽住她的腰,在梧桐树下随着音乐缓缓摇摆。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坚冰。
叶晚晴将头靠在他肩上,轻声说:"要是被球迷看到申花的徐汉风在街头跳舞..."
"那就说我是在做康复训练。"徐汉风笑道,呼吸拂过她的发丝。
夕阳西下时,两人坐在外滩的长椅上。黄浦江上游轮缓缓驶过,对岸的陆家嘴霓虹初上。徐汉风的右腿架在长椅上,叶晚晴正小心地为他更换冰袋。
"累了吧?"她问,手指轻轻按压绷带的边缘。
徐汉风摇摇头:"比踢满90分钟轻松多了。"他望向江面,"谢谢你今天陪我。"
叶晚晴笑了:"应该我谢你才对。平时想约你出来,不是训练就是比赛。"
"等我退役了,天天陪你逛街。"徐汉风半开玩笑地说。
"那还得等十几年呢。"叶晚晴靠在他肩上,"不过...我可以等。"
江风拂过两人的发梢,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润。徐汉风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皮制钥匙扣:"这个,送你。"
"不是刚买的吗?"
"本来就是给你的。"徐汉风将钥匙扣放在她掌心,"'XHF'——徐汉风的缩写,以后你就是我的经纪人了。"
叶晚晴珍重地将它收进包里:"那我得好好保管,未来国脚的纪念品呢。"
夜色渐深,徐汉风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吴指导的来电。他接起来,听了几句后表情变得严肃:"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去。"
"怎么了?"叶晚晴担忧地问。
"国家队。"徐汉风的声音有些颤抖,"扬科维奇教练想见我。"
叶晚晴捂住嘴,眼睛在霓虹灯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天啊!这...这太..."
徐汉风握住她的手,发现两人都在微微发抖。江面上的游轮拉响汽笛,声音悠长而辽远,仿佛在为他们崭新的未来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