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渔阳郡治所。
麦浪漫过城郭,金黄的穗子压弯了秸秆,在风里翻涌成海。李轩站在城楼上,玄色披风被麦香浸透,望着远处正在收割的百姓——胡汉杂糅的人群里,有系着铜铃的匈奴老妇,有穿着靛蓝布衫的汉家少女,还有去年被铁力救下的婴孩,正骑在父亲脖颈上抓麦穗。
“使君,” 郭嘉捧着军报从梯道上来,羽扇轻敲腰间的算筹,“北境急报:蹋顿率三万骑屯于濡水北岸,昨日遣小股游骑越界,烧了辽西的两个牧庄。” 他顿了顿,又递上另一卷,“南线急报:袁绍遣审配率五万步骑驻于易水南岸,前日派细作往涿郡投毒,被咱们的暗桩截了。”
李轩接过军报,指节在城砖上叩出轻响。城砖缝里钻出几株野麦,是去年战火里遗落的种,此刻正扬着细碎的花。“奉孝,你说这麦,为何比刀剑更扎眼?” 他突然问。
郭嘉挑眉:“因为麦熟了,百姓就不想打仗了;麦熟了,幽州就真姓‘李’了。蹋顿怕咱们吃饱,袁绍怕咱们坐大。”
李轩笑了,指尖拂过野麦的穗芒:“你说得对。先处理北边——子龙的飞骑军驻广阳,离濡水太远;奉先的狼骑在渔阳,机动性强。” 他转向城下,吕布正骑着赤兔马巡视粮仓,方天戟上挂着串麦穗,“传我令:狼骑三日内移防辽西,沿濡水设六处烽火台,游骑越界三十里即射火箭示警。”
“那南边?” 郭嘉追问。
李轩摸出腰间的雁翎刀,刀鞘上刻着“护民”二字,是蔡文姬亲手雕的。“审配守易水,是要等咱们粮荒。” 他指向城南的晒麦场,成山的粮袋堆成金丘,“荀彧前日说,五郡今年能收二十万石粮,够军民吃两年。让文若开三个官市,用粮换袁绍的盐铁——他断咱们的商路,咱们就用粮砸开他的城门。”
“好计!” 郭嘉击掌,“袁绍的冀州连年灾荒,百姓吃糠咽菜,咱们用两石麦换一石盐,他的兵丁怕要偷着翻山来买!”
城下突然传来喧哗。李轩探身望去,见铁力带着群匈奴劳役扛着犁铧往田间走,后面跟着几十个汉家老农,手里攥着《劝农要术》的抄本。铁力的木牌“新渔阳”在阳光下发亮——他上个月刚满劳役期,换了平民帖,还被推举为“胡汉共耕”的里正。
“铁力!” 李轩喊了一嗓子。
铁力抬头,黝黑的脸上绽开笑:“使君!今日带大伙修水渠,您说的‘一渠灌三村’,咱们在辽西试了,麦秆比往年高半尺!” 他拍了拍身边的匈奴青年,“这是我表弟乌桓,前日刚从蹋顿营里逃出来——他说匈奴的老卒都在骂蹋顿,说跟着他不如跟着李使君种麦!”
李轩点头:“让乌桓去军器坊,跟着老张头学打犁铧。告诉他,会打犁的,比会舞刀的,更受渔阳尊敬。”
铁力应了,带着人往田间去。李轩望着他们的背影,对郭嘉说:“奉孝,你看这些人——去年还举刀相向,今日同扛一犁。所谓‘北拒’,不是杀光匈奴,是让匈奴人觉得,跟着咱们种麦,比跟着蹋顿抢粮,更有活头。”
“使君高见。” 郭嘉的羽扇指向北方,“不过蹋顿可不会这么想。昨日细作回报,他从漠北调了两万匈奴精骑,又收编了右北平的残部,总兵力怕有五万。”
李轩的目光冷了冷:“传信给轲比能——他去年被蹋顿抢了草场,咱们送他五百石麦种,让他从西边牵制蹋顿。再让渔阳的铁匠加练,半月内打出三千张硬弩——蹋顿的骑兵厉害,可咱们的弩阵,专破他的冲势。”
“是。” 郭嘉转身欲走,又停住,“对了,蔡夫人昨日去了上谷,说要教胡汉妇人织‘并蒂布’——汉家的蓝,匈奴的白,织在一起,卖去冀州换盐。她让我转告使君,今晚的麦酒要留一坛,说要和您对饮,听您讲南边的事。”
李轩的嘴角软了软:“告诉夫人,我让厨房蒸了新麦馍,还有她最爱的荠菜馅。” 他望着西边的晚霞,想起昨日蔡文姬在军帐里画的《幽州舆图》,用红笔圈着易水,“奉孝,南边的事,还得靠文若。”
一、易水暗流·粮车碾过袁军阵
此时荀彧正在涿郡的官市。
青布棚下,汉家商队的粮袋堆成小山,匈奴牧民的羊皮、兽骨码成矮墙,冀州来的盐车、铁锄排在最前头。荀彧穿着青布短褐,混在人群里听着讨价还价——
“两石麦换一石盐?” 冀州盐商搓着手指,“使君这价,比去年低了三成!”
“去年您卖盐给匈奴,一石换五石麦。” 汉家老农把烟杆往地上一戳,“今年李使君的麦堆成山,您不卖,自有别的盐商来。” 他指了指旁边的车,“看见没?上谷来的张盐商,昨夜赶了八十车盐,说要‘和李使君共富’。”
盐商的脸绿了,咬着牙点头:“换!但得用李使君的‘护民印’作保,省得咱们空车回去被东家打。”
荀彧从袖中摸出方铜印,“啪”地盖在契约上——印文是“汉胡共市,童叟无欺”。他转向围观的百姓,提高嗓门:“今日起,五郡官市每月十五开集,用麦换盐铁、换皮货、换农具!凡带‘护民印’的契约,李使君给你们作保!”
人群爆发出欢呼。有个冀州的挑夫挤进来,肩上的担子颤巍巍:“使君大人!我是常山来的,挑了两筐铁犁,能换麦吗?” 他掀开布,露出明晃晃的犁头,“我家祖传打犁,听说幽州缺这个,就翻了太行过来!”
荀彧拍了拍犁头,入手沉得扎实:“能换!一石麦换三副犁,再送你半石麦当脚力钱——李使君说了,替百姓跑腿的,该赏!”
挑夫的眼睛亮了:“大人,我回去跟同乡说,往后每月挑两趟犁来!”
荀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起李轩昨日的话:“文若,咱们的刀要硬,米袋要软。刀硬,敌人不敢犯;米袋软,百姓愿意跟。” 他摸了摸怀里的《均田策》——这是李轩带着他走了三个月田间,记录下五郡的田亩、人口,才写成的,“明日起,按策分田:胡汉百姓,丁男授田五十亩,寡妇授田三十亩;劳役期满者,加授十亩。” 他对书吏喊,“把策文抄五十份,贴到每个村口!”
官市的喧闹持续到日落。荀彧踩着满地麦壳往回走,忽见前方街角围了群人。挤进去看,是个冀州来的老妇,怀里抱着个面黄肌瘦的小孙女,正用半块黑馍换麦种。
“大娘,” 荀彧蹲下身,“您这馍是观音土做的吧?” 他从怀里掏出个麦饼,塞给小孙女,“拿这个换,五升麦种。”
老妇的手首抖:“使君大人,我...我没银子...”
“银子?” 荀彧笑了,“李使君说了,百姓的命比银子金贵。您拿这麦种回冀州,种在自家地里——等收了麦,给孙女蒸个白馍,比什么都强。”
老妇突然跪下来,额头碰着青石板:“大人,我家那口子在袁绍营里当火头军,他说袁军的粮袋都长了霉...您行行好,给点麦种,我让他在军灶里掺点麦,省得兵爷们饿肚子造反。”
荀彧的瞳孔缩了缩。他摸出个小布包,塞到老妇手里:“这里有两升麦种,您悄悄带回去。告诉您女婿,李使君的麦,不喂敌人的刀,但喂饿肚子的人。”
老妇抹着泪走了。荀彧望着她佝偻的背影,喃喃道:“使君,您要的‘软米袋’,开始渗进冀州了。”
二、濡水夜袭·银枪挑落狼头月
同一时间,辽西的濡水岸边。
赵云的飞骑军正沿着河岸扎营。他站在高坡上,望着北岸的匈奴营火——密密麻麻的,像撒了把星星。“将军,” 伍长王铁柱牵着青骓马过来,“狼骑的探马回报,蹋顿的营里多了好多新帐篷,马粪堆得比人高——怕有五万骑。”
赵云的银枪在地上划出深痕。他摸了摸胸前的“护民”短褐,想起李轩的军令:“北境只守不攻,但若蹋顿越界杀人,杀一个,屠一帐;杀十个,屠一旗。” 他转向铁柱,“传我令:每十里设一岗,每岗配十张硬弩、二十支火箭。匈奴游骑敢近河岸,先射马,再射人——留活口,押去渔阳公审!”
“得令!” 铁柱翻身上马,马蹄溅起的泥点里,混着几株刚出土的麦苗。
是夜,月黑如墨。
蹋顿的中军帐里,羊肉的腥膻混着烈酒的酸臭。蹋顿攥着酒碗,指节捏得发白:“李轩这汉人,占了我幽州五郡,还敢用麦种拉拢我的牧民!昨日铁力那狗东西的表弟乌桓跑了,说渔阳的地比漠北的草肥——他娘的,地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子的马刀才是真的!”
“大单于息怒,” 左贤王举着酒碗赔笑,“汉人有粮,咱们有马。今夜派五千骑渡河,烧了辽西的麦场,看他还拿什么得民心!”
蹋顿拍案:“就这么办!挑五千精骑,带足引火物,丑时渡河!”
濡水的夜风吹得芦苇沙沙响。匈奴骑兵的马蹄裹着布,像群潜行的狼。当先的千夫长摸着腰间的火折子,嘴角咧到耳根——辽西的麦场就在前面,烧了这把火,李轩的“护民”旗就得变成“焦土”旗!
“停!” 千夫长突然勒住马。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见前方的麦场——本该堆成山的麦垛,竟空无一人。更诡异的是,麦场西周的树上,挂着白幡似的布帛,在风里猎猎作响。
“有埋伏!” 千夫长吼道。
话音未落,“嗖嗖”声破空而来。火箭带着硫磺味扎进匈奴骑兵的马腹,受惊的战马人立而起,将骑士甩进麦茬地。赵云的银枪从麦垛后穿出,挑落千夫长的头盔:“蹋顿的狗,也配碰百姓的麦?”
飞骑军从西面杀出,硬弩手排成三列,第一排齐射马腿,第二排点射骑士咽喉,第三排专射火把——李轩教的“叠阵弩法”,此刻成了绞杀匈奴的网。
有个匈奴骑兵发了狠,挥刀砍向抱着麦种的老农。赵云的枪杆横扫,将骑兵砸下马背,枪尖抵住他咽喉:“说!蹋顿派了多少人?”
骑兵浑身发抖:“五千...全来了...”
“铁柱!” 赵云喊,“把这五千人的名字记下来——明日押去渔阳,让百姓认!” 他转向老农,“阿伯,麦种可还在?”
老农拍了拍怀里的布包:“在呢!使君说这是‘命根’,我藏在粪筐里,匈奴的狗鼻子都没闻着!”
赵云笑了,解下披风裹住老农:“阿伯,您先回村。某今晚要送蹋顿份礼——把这五千人的马缰系成串,挂在濡水桥头!”
月上中天时,濡水桥头的柳树挂起了五千条马缰,在夜风里晃成一片灰浪。赵云站在桥中央,银枪挑着面被烧残的狼旗,对北岸吼道:“蹋顿!你烧百姓的麦,某烧你的马!往后你每过一条河,就数一遍马缰——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百姓的麦多!”
三、冀州惊变·麦香吹乱袁军心
易水南岸的袁军大营,此时正乱成一锅粥。
审配站在帅旗底下,望着北岸的麦浪,喉结动了动。他手里攥着细作刚送来的粮契——幽州官市的契约上,“护民印”的红泥还没干透。“主公,” 他对帐内的袁绍抱拳,“幽州的麦多到能换盐铁,咱们的百姓...昨日有三个营的兵丁偷着去北岸买麦,被咱们的巡哨抓了。”
袁绍的脸阴得能滴水。他望着案上的《幽州军情报》,上面写着李轩“筑京观立威,分田亩安民,结胡汉共市”,字字扎眼。“李轩这竖子,” 他拍案,“去年还只是并州的小小别驾,如今占了幽州五郡,竟比某还得民心!”
“主公莫急,” 审配抚须,“幽州新定,根基未稳。咱们只需严守易水,断他的粮道——等秋粮下来,他的二十万石麦,怕不够五郡百姓吃。”
“放屁!” 袁绍甩了茶盏,“你没看细作报?他让胡汉百姓共耕,连匈奴降卒都下地了!某的冀州,去年闹蝗灾,今年又涝,百姓都去吃观音土了!” 他突然压低声音,“派人去漠北,找蹋顿——许他十万石粮,让他从北边打!李轩首尾难顾,咱们再趁虚而入!”
审配皱眉:“主公,蹋顿去年被咱们断了盐铁,恨咱们入骨...”
“那就加五万石!” 袁绍的眼里冒着火,“某就不信,这世上还有用钱买不动的狼!”
然而袁绍的算盘打错了。
三日后,冀州常山郡。
一队袁军粮车正往易水大营运粮,车把式们却悄悄往路边的草窠里扔麦种——那是前日从幽州官市换的。有个年轻兵丁蹲在路边撒尿,突然看见田埂上冒出的绿芽,惊得尿都忘了撒:“张头!你看这草,怎么是绿的?”
张头凑过去,用指甲掐了掐叶片:“傻小子,这是麦苗!前儿我在官市换了两升麦种,撒在自家地里,才三天就出牙了!” 他压低声音,“我家那口子来信说,李使君的《均田策》传到常山了——丁男授田五十亩,还送犁铧!”
年轻兵丁的眼睛亮了:“真的?那...那咱们还替袁本初守什么易水?”
张头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小点声!袁军的巡哨来了!”
巡哨的骑兵打马过来,盯着两人脚下的麦苗,皱眉道:“你们蹲这儿干啥?”
张头赔笑:“回爷的话,我家那口子怀了,想吃点青麦仁...就撒了点麦种。”
巡哨的马突然打了个响鼻,低头啃了口麦苗。巡哨的脸色变了——这麦苗的香气,比冀州的草香十倍不止。他踢了张头一脚:“滚!再让某看见你蹲这儿,军法处置!”
待巡哨走远,年轻兵丁拽了拽张头:“头,我家在河间,去年闹蝗灾,地都荒了...你说,等麦熟了,我偷着跑回幽州,能分着地不?”
西、漠北生变·狼帐分裂麦香起
蹋顿在濡水北岸的大营里摔了第七个酒碗。
月光透过毡帐的缝隙,照见桥头那片晃荡的马缰——五千条灰影,像五千把刀扎在他心口。“李轩这汉人,好狠的心思!” 他抓过左贤王的衣领,“不是说辽西麦场防备松懈?怎么有飞骑军的弩阵?”
左贤王的额头沁着冷汗:“大单于,是咱们的细作被策反了!昨日抓到个牧奴,说他妹妹在渔阳当织工,李使君给她分了地,还送了新嫁衣裳...那奴才宁愿被剥皮,也不肯说辽西的布防。”
蹋顿的手松了。他突然想起昨日巡逻时,看见几个匈奴老妇蹲在河边洗衣服,嘴里哼着汉人的曲子——“胡汉手,共扶犁”。“连我的牧民都要叛!” 他抄起弯刀砍向案几,松木碎屑溅在羊皮地图上,“轲比能那老东西呢?不是收了咱们的草场,该来夹击吗?”
“报——!” 帐外传来急报,“轲比能的使者到!”
轲比能的使者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腰间挂着李轩送的“护民印”木牌。他单膝跪地,用匈奴话道:“我家单于说,李使君送了五百石麦种,漠南的草场今年能多养三万头羊。他让我转告大单于:与其和汉人打仗,不如和汉人换粮——麦种比草场金贵。”
蹋顿的弯刀“当”地掉在地上。他望着使者腰间的木牌,突然想起去年冬天,他的子民因为缺粮,冻死了八百个老弱。“滚!” 他嘶吼着,“告诉轲比能,他是汉人的狗!”
使者退下后,左贤王凑近:“大单于,咱们的牧民这月跑了三千,都说去渔阳种地...再这样下去,您的五万骑,怕是要变成五千骑。”
蹋顿沉默了片刻,突然抽出短刀划开掌心。鲜血滴在羊皮地图上,晕开一片暗红:“明日起,所有牧民不得离帐半步!敢说李轩好的,全家喂狼!” 他望向南方,眼里燃着不甘的火,“等袁绍的粮到了,老子要踏平渔阳,把李轩的头挂在狼旗上!”
五、易水倒戈·麦种催开叛降旗
袁绍的粮车终于到了。
三十辆大车,装着十五万石发霉的粟米,在易水南岸扬起漫天尘土。审配望着粮车,嘴角抽了抽——这是他从常山、中山两郡硬征来的,百姓骂他“刮地鬼”,兵丁们私下说“袁军的粮,比观音土还硌牙”。
“主公,” 他掀开粮袋,霉味冲得人睁不开眼,“这粮喂马都嫌差,蹋顿怕是不肯接。”
袁绍的脸黑得像锅底:“那也得送!某己派使者去漠北,就说这是‘冀州新麦’——蹋顿那蛮子,哪分得清霉麦和新麦?”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喧哗。几个巡哨拖着个浑身是血的兵丁进来:“主公!这小子想偷渡过易水,被咱们抓了!”
兵丁抬起头,脸上的血痂裂开,露出一口白牙:“我是常山张二牛,我娘说幽州的麦能救命!你们不让我去,我就游过去!” 他突然笑起来,“你们杀了我吧,反正我家那五亩地,李使君己经给我留着了!”
审配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抽出佩剑抵住兵丁咽喉:“说!李轩给了你什么好处?”
“好处?” 张二牛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给我娘分了三十亩地,给我媳妇送了犁铧,给我娃蒸了白馍!你们呢?你们让我娘吃观音土,让我媳妇挖草根,让我娃啃树皮!” 他盯着审配的剑,“砍吧!等我死了,我家那五亩地,会冒出绿油油的麦苗——李使君说,麦苗会记住杀它主人的人!”
审配的手发抖。他突然挥剑砍断绳索:“滚!带着你的麦种滚!” 他转向袁绍,声音发哑,“主公,咱们的兵丁,心都长草了...再这样下去,易水防线怕要变成筛子。”
袁绍跌坐在胡床上,望着帐外的兵丁——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盯着北岸的麦浪窃窃私语。有个老兵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田垄,嘴里哼着走调的《劝农歌》。“李轩,李轩...” 他喃喃着,“某当年在洛阳,也是受百姓爱戴的。怎么就输给了一个小小的别驾?”
六、渔阳夜话·麦酒映出山河图
渔阳的将军府里,李轩和蔡文姬对坐饮麦酒。
案上摆着两盘新麦馍,一碟荠菜馅,一碟羊肉末——蔡文姬特意让厨房做的胡汉双拼。窗外的槐树上,铁力救下的婴孩正趴在窗沿,用手指戳着窗纸上的麦穗窗花。
“今日铁力来说,辽西的匈奴牧民偷偷挖了条渠,引濡水浇麦。” 蔡文姬笑着递过麦馍,“他们不敢用蹋顿的旗号,就刻了块‘共耕渠’的石碑,藏在麦垄里。”
李轩咬了口荠菜馍,麦香混着野菜的清苦,像极了去年在雁门吃的军粮。“奉孝刚送来北线战报,蹋顿杀了三个叛逃的千夫长,可牧民还是往渔阳跑——昨日有个老阿爸,带着全家八口,背着半袋麦种翻了山。” 他摸出块染血的布,“这是他孙子的襁褓,被匈奴骑兵砍破的。”
蔡文姬接过布,指尖抚过刀痕:“我明日让人绣个麦穗在上面——让这孩子长大后,知道麦比刀硬。” 她指着案头的《幽州舆图》,“文若的官市开了三个月,冀州的盐商、铁匠、医匠来了二百多户。我让人编了本《胡汉百工谱》,把汉人的织锦、匈奴的鞣皮、冀州的制盐法都记下来。”
李轩的眼睛亮了:“好!等谱子印出来,每个里正发一本——让百工互相学,比刀枪管用。” 他望向窗外的星空,“奉先今日在广阳阅兵,狼骑的马蹄声震得麦浪都晃。他说,狼骑的刀,现在不光杀人,还能劈柴、修渠、给百姓搭麦场。”
蔡文姬轻笑:“奉先那粗人,倒学会变通了。” 她突然正色,“使君,我昨日去牢里见了蹋顿的细作——那孩子才十六岁,哭着说他阿娘病了,蹋顿说偷到粮种就给买药。我让人送了药,还教他认了《劝农歌》的字。”
李轩放下酒碗:“放了他吧。告诉那孩子,渔阳的药铺,给匈奴百姓也留半柜——病好了,就来种地。” 他握住蔡文姬的手,“夫人,你看这幽州的夜,没有狼烟,只有麦香。某要让这麦香,从幽州飘到冀州,飘到漠北,飘到所有饿肚子的人心里。”
窗外的婴孩突然笑出声,手指向东方——启明星升起来了,像颗金黄的麦穗,挂在天际。
七、南北定局·麦浪漫过旧烽烟
七月十五,秋麦抽穗。
濡水桥头的马缰还在晃,但上面多了些新东西——匈奴牧民偷偷系上了麦秆编的穗子,说是“给马魂吃的麦饭”。蹋顿的大营空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骑兵望着南岸的麦浪,手里的马刀越握越松。
易水南岸的袁军大营更惨。审配数了数,这月跑了两千兵丁,剩下的兵丁在营里种起了麦——他们把麦种撒在马槽边、帐脚旁,看着绿芽冒出来,眼里的光比刀还亮。
袁绍坐在帅帐里,望着审配递来的《冀州民情报》,手首抖:“李轩的《均田策》传到了渤海郡?百姓举着策文要分地?”
“不止,” 审配的声音像敲丧钟,“常山、中山的百姓拆了咱们的粮库,说‘这是李使君的粮’。前日有个老儒,在邺城城门贴了首诗——‘幽州麦,九穗长,袁公刀,不如犁’。”
袁绍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渗出黑血。审配慌了,忙扶他躺下:“主公!您这是旧疾复发...”
“不用管某,” 袁绍喘着气,“派人去渔阳...求和。就说某愿以易水为界,永不犯幽州...再送李轩十车盐铁...” 他望着帐外的麦浪,眼神突然清明,“某终于明白...得民心者得天下,不是靠刀,是靠麦。”
同日,渔阳的官市。
铁力的表弟乌桓正蹲在犁铧摊前,教匈奴牧民认犁口的尺寸。有个白胡子匈奴老医,捧着个药箱挤进来:“小友,我这箱药能换麦吗?我会治马瘟,会接骨,还会用匈奴的草药...”
“能换!” 荀彧从后面拍他肩膀,“李使君说了,有手艺的,换双倍麦!您这药箱,换十石麦,再送您半亩药田——就在渔阳城南,挨着汉家的药圃。”
老医的眼眶红了:“使君大人,我阿爹是汉商,当年被匈奴人杀了...我恨汉人,可李使君...他让我恨不起来。”
荀彧笑了:“您阿爹若在,会替您高兴——胡汉的仇,该用麦种埋,不该用刀砍。”
此时,李轩正在城楼上远眺。
北边,轲比能的使者骑着快马而来,马背上驮着两袋新麦——那是漠南的第一茬麦。南边,袁绍的求和使车辚辚驶来,车旗上绣着“和”字,比刀旗顺眼十倍。
“使君,” 郭嘉从身后走来,“袁绍的使者说,愿以易水为界,每年送咱们三万石盐铁。轲比能的使者说,漠南的麦熟了,要和咱们换犁铧。”
李轩望着漫山遍野的麦浪,风里飘来《劝农歌》的调子——是铁力带着胡汉百姓在唱:
“胡汉手,共扶犁,
麦种落,春风起;
五年劳,十年期,
新山河,无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