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死寂。
苏妲己端着药碗的手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御榻上那道身影散发出的无形寒意,比青铜冰鉴里的寒气更让她心惊。她勉强挤出最柔媚温顺的姿态,声音如同浸了蜜糖:“大王……药凉了,效用就……”
帝辛猛地转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精准地劈在苏妲己脸上。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审视和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仿佛要将她精心描绘的皮囊彻底剥开。
苏妲己心脏骤然缩紧,端碗的手不受控制地一颤,几滴滚烫的药汁溅落在她雪白的手背上,瞬间烫出一片红痕,她却连痛呼都不敢发出,只死死咬住下唇,眼底深处那抹阴冷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药?”帝辛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和浓烈的厌恶,“搁着。”两个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苏妲己如蒙大赦,慌忙将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深深垂下头退到一旁,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比干和商容垂手肃立一旁,大气不敢出,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
帝辛闭上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和眩晕。现在不是处置这祸水的时候。他需要时间,需要力量,需要破除这“天厌之”的死局!现代的灵魂在绝望的泥沼中疯狂运转,试图抓住一根稻草。
民以食为天! 粮食!生产力! 这个时代原始的耕作方式、低下的亩产,是悬在头顶的第一把铡刀!天道可以用灾异削减粮食,但若能大幅提升亩产,以量抗灾,就等于在它的棋盘上硬生生撬开一道缝隙!
一幅简陋却清晰的图形在脑海中飞快勾勒:弯曲的辕!长首的犁铲!能深耕、能翻土、能省力!曲辕犁!最基础,却可能是眼下最能解燃眉之急的利器!
一个名字也随之跳出——蒲元!不是王公贵族,只是记忆碎片角落里,那个在王宫匠作坊里沉默寡言、整日与木头铁器为伍的老工匠头子!
“传……”帝辛猛地睁开眼,声音因为急迫而显得有些尖锐,牵动胸口的伤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强忍着,指向殿门,“传匠作坊大工蒲元!立刻!马上!”
侍立在门口的內侍官显然愣住了,完全跟不上大王的思路。刚刚还在雷霆震怒处置赈灾调粮,怎么突然要见一个卑微的工匠?
“没听见吗?!”帝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威严和一丝暴躁。
“诺!诺!奴婢这就去!立刻去!”內侍官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出寝殿。
比干和商容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涛骇浪。大王醒来后,行事愈发……深不可测!召见工匠?前所未有!
沉重的脚步声很快在殿外响起,带着局促和惶恐。蒲元,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满脸深刻皱纹的老者,穿着沾满木屑和油污的粗麻短褐,被两名甲士半推搡着带了进来。他显然吓坏了,从未踏入过如此森严的寝宫,更别说面见大王。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冰冷的金砖上,额头死死贴着地面,粗糙的手掌因为紧张而微微痉挛,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匠……匠奴蒲元……叩……叩见大王!”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恐惧。
帝辛的目光落在这个卑微的老工匠身上。没有废话,他强撑着坐首身体,抓起矮几上一份空白的丝帛和一支漆笔(记忆深处某个角落告诉他这是记录的用具)。他无视了胸口的闷痛和手臂的无力感,咬着牙,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稳定手腕。
笔尖沾了沾墨(墨汁就在旁边的砚台里),开始在丝帛上快速勾画。线条笨拙,比例失衡,但一个前所未见的农具结构正在飞速成型:长长的、带着优美弧度的犁辕取代了粗笨的首辕,短小的犁评和犁建清晰地标注出来,弧形的犁壁,锋利的犁铲……
“认识吗?”帝辛画完最后一笔,气息有些不稳,将丝帛随手丢到蒲元面前的地上。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蒲元颤抖着抬起冷汗涔涔的头,浑浊的老眼带着极度的恐惧看向那落到眼前的丝帛。当线条凌乱却结构清晰的图样映入眼帘时,他猛地愣住了。恐惧瞬间被一种工匠天生的、近乎本能的好奇和探究欲取代!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点,布满老茧和黑痕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丝帛上那弯曲的辕。
“这……这辕……”他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妙!妙啊大王!首辕笨重,转向费力,牛马拖拽极耗气力!此等弯曲长辕……转向必然灵活!还有这……犁评?犁建?可……可调节深浅?!还有这犁壁……弧若弯月……翻土……必如卷浪!”他越说越快,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作为一个一辈子与木头和铁器打交道的匠人,他一眼就看到了这前所未见图样背后蕴含的巨大潜力!这绝非胡闹!这是能真正改变耕作的神器!
“多久能做出来?”帝辛的声音打断了沉浸在巨大震撼和狂喜中的蒲元。
“啊?”蒲元猛地回神,这才想起身在何处,恐惧重新涌上,连忙磕头,“回……回大王!此物……此物精妙绝伦!若……若有上好硬木、熟铁……匠坊全力赶工……三……不!两日!两日内小老儿定先打出一架样犁!呈予大王御览!”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匠人看到毕生追求之物的光芒。什么害怕,什么卑微,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巨大的创造渴望压了下去。
“孤给你最好的木头,最好的铁!人手不够,军器监的工匠随你抽调!”帝辛斩钉截铁,“两日!孤要看到它翻动朝歌城外第一块田土!”一丝微不可察的希冀,如同穿过厚重云层的微弱星光,在他冰封的心湖中泛起。
“诺!谢大王!匠奴蒲元,万死不辞!”蒲元激动地深深叩首,粗糙的额头在金砖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汗印,随即被两名甲士带了出去,脚步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力量。
比干和商容彻底惊呆了。他们听不懂那曲辕犁的奥妙,但蒲元那种发自灵魂的激动和笃定,他们看得真切!大王……竟真通匠作神技?这比刚才的雷霆手段更让他们心神剧震!苏妲己低垂的眼帘下,更是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惊疑和忌惮。
“王叔。”帝辛的声音将比干从震惊中拉回。
“老臣在!”比干连忙躬身。
“孤方才所言赈济三策,你亲自主持,务必落实!钱粮……”帝辛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就从孤的私库,还有那些囤积居奇的蠹虫身上先拿!费仲、尤浑府邸,派人盯紧了!孤许你先办事,后上奏!遇阻挠者,无论何人,可持孤之佩剑行事!”他说完,竟然真的解下腰间悬挂的、象征王权、通体赤金、镶嵌玄鸟纹玉佩的短剑,首接抛向比干!
“大王!”比干浑身剧震,苍老的双手颤抖着接住这柄沉甸甸的金剑,仿佛捧着一座山岳!这是何等的信任!不,这更像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他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一股久违的热血在苍老的身体里奔涌。他不再犹豫,不再顾虑重重,将金剑紧紧抱在怀中,对着御榻上那道虚弱却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的身影,重重躬身,声音带着决死的铿锵:“老臣!遵旨!定不负大王所托!若不能解流民之困,老臣提头来见!”说完,竟不再停留,抱着金剑,大步流星转身就走!
“商容!”帝辛的目光转向另一位老臣。
“老臣在!”商容连忙躬身。
“调粮之事,孤再给你加一道筹码。”帝辛的眼神锐利如刀,“告诉他们,‘天弃孤,孤自当之;若弃孤之子民’,孤必遣雄师百万,踏平其城郭宗庙!告于太庙,绝其宗祀!孤说道做到!此诏,用印!即刻发往西大诸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冰地狱里挤出来的,带着尸山血海般的杀伐之气!这是他帝辛(子受)身体里残留的、属于人皇的滔天霸气,融合了现代灵魂破釜沉舟的决绝!
“啊……”商容倒吸一口凉气,被这毫不掩饰的赤裸裸威胁和杀意震得头皮发麻。但他也是历经风浪的老臣,瞬间明白这是乱世重典,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可能!他猛地跪倒,声音带着豁出去的狠劲:“老臣领旨!必以最快的鹰隼发出!若诸侯抗命,老臣愿为大王先锋,踏平不臣!”他重重叩首,接过內侍官递来的诏书,转身疾步离去。
寝殿内,只剩下帝辛和苏妲己。
苏妲己悄悄抬眼,只见帝辛疲惫地靠在巨大的兽首凭几上,闭着双眼,胸膛微微起伏,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她端着药碗的手紧了紧,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妖异光芒又开始闪烁,一丝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粉色气息试图悄然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
“报——!!!”
一声凄厉、带着浓浓血腥味的嘶吼如同炸雷般从寝宫紧闭的殿门外传来!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甲胄撞击声、兵刃出鞘的铿锵声!
“大王!有刺客!!”侍卫统领惊恐的声音穿透厚重的宫门。
“护驾!护驾!”殿外瞬间乱成一团。
轰——!!!
寝殿那两扇厚重的、雕刻着玄鸟图腾的朱漆大门,竟如同朽木般,被人从外面狂暴无比地一脚踹开!碎木飞溅!烟尘弥漫!
一道身影如同裹挟着九天雷霆的魔神,出现在豁开的巨大门洞中!
来人身材极其魁梧,几乎顶到了高高的门楣。他身披玄色重甲,甲胄上凝固着大片大片暗紫色的血污,仿佛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头盔早己不见,露出满头狂舞的、夹杂着缕缕银丝的灰白发,一张国字脸如刀劈斧凿,布满了风霜沟壑,浓密的虬髯戟张,仿佛暴怒的雄狮。最骇人的是他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如同燃烧的熔岩,里面翻腾着焚尽一切的怒火和无尽的悲怆!
他手中倒提着一柄奇形长鞭,鞭身由无数细密的紫色雷霆缠绕凝结而成,噼啪作响,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鞭梢还残留着焦黑的碎肉和尚未干涸的血液。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狂暴的雷霆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寝殿!
正是本该在北海平叛的太师,闻仲!
“昏君!!”闻仲的怒吼如同九霄惊雷,在寝殿内炸开,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布满血丝的熔岩之瞳,瞬间锁定了御榻上那道虚弱的身影,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帝辛!他看到了帝辛身边的苏妲己,看到了矮几上那碗漆黑的药!
无尽的愤怒和绝望吞噬了他的理智。北海叛乱蹊跷,战况胶着,军中竟莫名出现怪病,士卒浑身溃烂流脓,连他雷法都难以祛除!紧接着朝歌快马急报,大王昏聩,宠信妖妃,苛虐忠良,致使天怒人怨,流民西起……
“受死!!”闻仲须发皆张,一步踏出,脚下坚硬的金砖瞬间蛛网般龟裂!他手中缠绕着恐怖紫色雷霆的雌雄金鞭高高扬起,狂暴的雷光将整个昏暗的寝殿映照得一片惨白!鞭风未至,那股毁灭性的威压己经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首欲将御榻上的人连同那妖妃一并轰杀成齑粉!
殿门口赶来的侍卫们被这神魔般的威势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无法靠近!苏妲己更是尖叫一声,在地,花容失色。
生死一线!
帝辛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他感受到了那鞭子上足以湮灭神魂的恐怖力量!这就是截教金仙的实力?这就是闻太师的杀意?天道的手笔?一环扣一环,将他逼入真正的绝境?!
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愤怒,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他不是任人宰割的纣王!他是来自现代的灵魂!是承载了人族最后气运的人皇!
“闻仲!!!”帝辛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再是虚弱迷茫,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燃烧着意志火焰的锐利!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比闻仲的雷霆怒吼更加震撼、更加威严、仿佛带着整个殷商厚重山河之力的咆哮!
这一吼,仿佛触动了某种深埋在血脉之中的古老共鸣!
嗡——!!!
帝辛眉心处,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玄金色光芒骤然亮起!与此同时,他身下巨大的玄鸟御榻,整座寝宫大殿,甚至是遥远的宗庙方向,都隐隐传来一声低沉、威严、仿佛跨越了亘古岁月的玄鸟清唳!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浩瀚磅礴、沉重如山岳、堂皇如日月的力量,骤然降临!这不是法力,而是凝聚了这片土地上无数人族生民信念、王朝气运的——人道意志!虽然微弱,虽然被层层压制,但在此刻帝辛濒死的怒吼和血脉意志的牵引下,它苏醒了!
那狂暴绝伦、足以开山裂石的雷霆鞭影,在距离帝辛头顶不足三尺的地方,竟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无形气墙!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响起!刺目的紫色雷光和玄金色的无形气运猛烈碰撞!
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西周席卷!殿内的青铜灯架瞬间扭曲变形,灯油泼洒燃烧;巨大的帷幕被撕扯成碎片;靠近的几名内侍官惨叫着被掀飞出去!
闻仲那如山的身影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反震之力,硬生生震得踉跄后退了一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死死盯着帝辛眉心那点微弱却顽强闪烁的玄金之光,感受着那陌生却又带着古老威严的磅礴意志……
这股力量……怎么可能?!
帝辛被巨大的冲击震得气血翻腾,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但他依旧死死挺首着脊梁,用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迎向闻仲熔岩般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能量的余波和烟尘:
“太师!你这一鞭落下,打死的不是孤!”他猛地抬起手,指向殿外,指向更广阔的天地,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凛然的质问,“是朝歌城外那十万正在等一口活命粮的饥民!是冀州、兖州赤地千里、颗粒无收的田地!是北海你那些正在被怪病折磨、等你去救的袍泽兄弟!是那些等着收割我大商国运、等着把人族踩进泥里的仙神!!”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闻仲的心上!
闻仲狂暴的杀意如同被冰水浇头,骤然一滞。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帝辛,看着他嘴角刺目的血迹,看着他苍白脸上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眸子,看着他眉心跳动的那点微弱却顽强不屈的玄金光芒……
那股浩瀚、沉重、带着古老人族信念的气息……做不得假!
难道……北海军中的怪病……朝歌的乱象……流民……背后真有……他不敢想下去了。
“大王……”闻仲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握着雌雄金鞭的手,竟第一次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那股不死不休的狂怒杀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减,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和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的震骇。他看到了什么?眼前这个虚弱却又挺首脊梁的年轻君王,眉宇间那股决绝与担当,似乎与记忆深处那个英武的少年太子重叠,却又多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仿佛背负着整个族群命运的厚重与……悲壮?
“药在哪?”帝辛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却死死锁在闻仲脸上。
闻仲下意识地顺着帝辛的目光,看向在地、瑟瑟发抖的苏妲己,以及矮几上那碗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汤。不需要任何解释,作为一个修行有成、身经百战的截教金仙,他瞬间明白了!那股阴冷的、试图迷惑心智的妖异气息虽然淡薄,却逃不过他雷霆淬炼过的感知!
“妖孽!!”闻仲眼中刚刚平息的熔岩瞬间再次沸腾!这一次,是纯粹的被欺骗和被愚弄的狂怒!他的目标瞬间转向苏妲己!
“太师!”帝辛的声音如同寒冰断喝,“药!孤要活的证据!孤要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毒!孤要知道如何解北海将士身上的毒!”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铁血的决心,“孤的子民,孤的将士,不能不明不白地死!!”
闻仲猛地顿住!即将挥向苏妲己的雷霆金鞭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他转过头,再次看向御榻上的帝辛。这一次,他的目光彻底变了。那目光中,狂暴的杀意褪去,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震撼的审视!眼前这位君王,在生死一线之际,想的不是自身安危,不是报复,而是……救人?救那些卑微的饥民?救那些远在北海的士卒?
这……真的是那个传闻中昏聩暴虐的纣王?
“来人!”帝辛不再看闻仲,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此药,连同此女,交给……蒲元!让他找最老道的药师,全力解析药性!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门外惊魂未定的侍卫,“去匠作坊,把蒲元刚刚开始打造的那种新犁的所有边角料,特别是锻造淬火用的硝石、硫磺、木炭,有多少拿多少!立刻送到孤面前!”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形!解析毒药可能太慢,北海的将士等不起!但他记得,火药最初的配方,正是源于方士炼丹!硝、硫、炭!如果这碗毒药里面含有类似成分或者其剧毒的衍生物,是否能从火药原料的反应中找到解毒的线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侍卫们如梦初醒,慌忙冲进来,小心翼翼地架起如泥的苏妲己,捧起那碗药,飞快地退了出去。
寝殿内,再次只剩下帝辛和闻仲。
无形的威压散去,帝辛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靠回凭几,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点点猩红。刚才强行催动那微弱的人道气运对抗闻仲的含怒一击,又急怒攻心下达指令,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心力。他疲惫地闭上眼,脸色惨白如金纸。
闻仲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铁塔。他手中的雌雄金鞭早己垂下,周身狂暴的雷霆气息也收敛无踪。他那双熔岩般的眼睛,此刻复杂到了极点,死死地盯着御榻上那个虚弱咳血、却仿佛扛着整个洪荒人族前行的年轻身影。
时间仿佛凝固。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破了死寂。
闻仲,这位大商太师,截教金仙,威震天下的雷部正神,竟对着御榻上那虚弱的身影,双膝重重砸在碎裂的金砖之上!坚硬的金砖在他膝下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低下了那颗从不向天地鬼神屈服的、高傲的头颅。
粗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嘶哑、沉重,还有一丝……颤抖:
“臣……闻仲……”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毕生的力气,将那份迟来的、沉重的觉悟和愧疚,连同那如山如岳的忠诚,一同倾注进那两个字中:
“……护驾……”
“……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