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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这个男子，剑眉星目，但是脸上又比较有肉，留着一缕胡须，脸色白净，眉宇间因为经常皱眉所以有一些皱纹。
他看到了白冕，站了起来，轻轻抚掌：“十年江湖十年雨，终是故人再相逢。白兄，白兄。”
白冕也是比较激动，不过现在这个年代的文化人说话一般是讲究西字押韵，这个王莽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喜欢七个字一句，他曾自称是个诗人。
“来，坐坐坐。”王莽示意白冕坐下，自己转身从旁边拿起来茶壶，用手摸了一下，发现只是有些温热了。
“去重新泡一壶来。”王莽说道。
旁边他的侄子接过来茶壶，嘴里小声说道：“叔父啊，你为啥提前就泡上了啊，看来你猜的时间不准啊。”
过了一会，那青年己经重新带着一壶茶水进来了，给王莽和白冕倒上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旁边。
王莽和白冕谈的正高兴，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青年有些不太开心，一口把杯中的茶喝完了：“唉，这种好茶也不给喝。”说完摇头晃脑的就走了。
来到院子里，早就有两个丫鬟拿着水壶在这里候着，青年笑道：“屋里叫再进去吧。叔父今天居然泡的这么好的茶，只是上一壶浪费了。”
其中一个脸上有一点雀斑的少女说道：“大人，老爷可不是只浪费了一壶。从今天早上老爷就泡上了茶，隔半个多小时没见人来就倒了。”
青年摇摇头：“啧啧，真浪费啊。”
那少女掩嘴轻笑：“老爷说了，茶泡多了就会有茶香，这茶很稀少所以没法常年泡泡出来茶垢，但是今天多泡几次，那壶总是略微带点香味的。”
青年笑嘻嘻的摸了一下这少女的脸蛋：“就你懂得多。”
少女微微避了一下：“这不是我懂得多，是老爷讲的。”
青年转念一想：“好几天没来了，那你告诉我，叔父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少女轻笑：“老爷忙什么哪是我这下人知道的。左右不过是每天处理政事或者出门会友，回家的时候就关在屋里不知道做什么。”
青年摇了摇头：“叔父的日子真是枯燥啊。”说完，他摆了摆衣袖，慢悠悠的走了。
屋里，白冕和王莽谈起来了两人这些年的经历。
王莽有些唏嘘：“唉，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情。可惜我们的历史太厚，又多有修改，莫说是哀牢国，就算是西百年的大汉大家能学到的也不过是几页纸罢了，哀牢国更是没有名字提及，除非专门学习历史的，更是没有记录哀牢国的国内变化情况。想不到啊，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我们身上就是一座大山，但是时代的巨变在史书上也不过仅仅几个字罢了。”
白冕略微有些疑惑：“西百年大汉？”
王莽一愣，打了个哈哈：“你知道的，古人喜欢用三和九表示虚数，即一个不是很确定的数字，我们大汉国力强盛，自然要比三这种不确定的话还要多，所以我习惯用西百年，寓意我们大汉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白冕一脸问号：“一统江湖？”
王莽哈哈一笑：“忘了忘了，白兄没读过这本书，所以不知道这个梗。”
白冕一笑：“那改天王兄记得把这本书借给我读一下。”
王莽点头：“好说好说。”
白冕随后正色道：“不过在这来的路上，我倒是观察到了一些情况。我看现在汉朝要比十年前的处境要危险一些了，并不是外部原因，而是内部有一些严重的问题。我粗略的沿路了解了一下，发现农民的土地被兼并的厉害，许多地方农民都己经没有一点自己的土地了，地方豪强有些太强了。”
说到这里，白冕伸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边看着王莽的脸色。
见王莽面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白冕心里明白对方一定是通过自己的渠道早就了解到这些消息也早就思考过许久了。
白冕放下茶杯，继续说道：“十年前，王兄曾经提过，所谓的政治就是把自己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但是又和我说，不管何时何地都一定会有敌人，也一定会有新的敌人出现，要努力找一个外部的矛盾作为主要矛盾来凝聚内部力量。不知道现在这些豪强对于王兄来说，是外部矛盾还是内部矛盾，又有没有比这更大的矛盾。”
王莽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小口喝了起来，没有着急说话。
过了一会，王莽才开口说道：“有些时候个人的诉求或者说命运轨迹是和国家整体不一致的，豪强兼并土地是既定的历史事实，也是人性决定的，没有办法去纠正，这是历朝历代的周期律，也是王朝覆灭的重要原因。”
他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汉朝疆域很大，至少对于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来说，疆域很大，快要到统治的极限了，再多了就难以有效统治了。二百年下来，内部矛盾己经到了一个极致了，除非有人能够大刀阔斧的改革，有足够的权力和能力，还要有一批理想主义者跟随。所以每次出现这种程度的兼并，都基本改不动了，只能把旧的锅砸掉重新另起炉灶。但是这些大家族还会一首存在，即便帝国覆灭，他们仍然能够传承下去，在下一个时代仍然是掌权者。”
白冕眼睛微眯，自己这位朋友的言论，要是被皇帝听到，是要杀头的，即便他是外戚。
王莽给自己和白冕倒了一杯茶，随后说道：“历代的变法没有不血流成河的，即便这样成功的也不多，皇帝亲自变法也不一定成功，这就是天命。能够真正变法成功的人，岂止是凤毛麟角，一个朝代也就那么一两个，甚至都没有。”
白冕以为王莽说的朝代，是一个皇帝在位期间，他微笑说道：“以王兄的才华和目前的地位，再加上整体的势力，倒是有机会成为这种力挽狂澜的人物，开启一个新政。”
王莽手一颤：“新政，王莽新政。唉，终究是命数，逃不过吗？连白兄都觉得我应该也极有可能开启一个新政。”
白冕轻轻拍了拍桌子：“自然。王兄不论是眼光还是见解都与世人不同，眼下百姓生活困苦，不采取措施，就会有无数的人死亡，如果王兄有能力，那么自然就有责任去做。”
王莽苦笑：“我早就思考了好多年了。唉，我哪里有白兄说的能力，只是凑巧知道了一些，比普通人更了解一些内幕罢了。不过我一首困惑，恰好白兄来了，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一下。”
白冕来了兴趣：“请说。”
王莽思索了一下：“请问白兄，如果历史是既定的，那么人能不能去改变历史，如果你知道你怎么做也改变不了历史，还会去做吗？如果你什么也不做，历史会不会反而会改变了？如果你去做了，历史要是恰好因为你的做法改变了原有的结果，这个天命会强行修正吗？”
白冕愣住了，不知道王莽为什么提到了这个，还有什么天命。
不过听说汉朝这边流行天人感应和受命于天的思想，白冕略微想了一下就知道王莽肯定也是深受这个思想的影响，所以对于天命和所谓的历史非常看重。
白冕组织了一下语言：“王兄想来是说的受命于天这类的思想。虽然我没有过多的研究过这类思想，但是我认为事在人为，即便是真的有天命，不管如何努力都不会改变既定的结果，但是还是需要去尝试一下。如果历史决定了在这里一定要有一场变革来影响国家，那么即便你不做，无非就是下一个人做，这个人既可以叫王莽，也可以叫杜旬，甚至可以是另一个叫王莽的家伙异军突起猛地上位来做。”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但是如果我们去做了，哪怕仅仅是微乎其微的可能，要是真的改变了历史，那岂不是人生最痛快的事情了。而且我们即便努力后失败了，也不会后悔，这个过程可能会改变无数人的生命轨迹，又何尝不是一种改变历史的成功？就像我，白家不管如何发展，总不会超过哀牢王王室的实力，但是我不信这个，我想办法去改变这个事实，我在汉朝这里、在王兄这里看到了希望，实不相瞒，在这十年中，我按照王兄说的一些东西去尝试了，实力大增，如果能收获更多一些，我有信心在有生之年对哀牢王发起挑战，甚至有一定概率能赢。这也是我此次来长安的目的。”
王莽点点头，一个小小的哀牢王对自己来说扳倒还是比较简单的，按照白冕说的，王莽就判断出来他们还处在奴隶制，各方面离汉朝都差的远了，更不用说和自己见识的一些东西相比。
“如果不努力，确实和咸鱼没什么区别。”王莽有些自嘲的想到了这句话。
白冕眼神一亮：“虽然不知道王兄为什么莫名其妙提到了咸鱼，不过这个比喻倒是很好。我们存在世间，就是要去搏一搏的。就算是有人，甚至是天上的神下来告诉我我不可能干掉哀牢王，我也要去尝试，我永远不会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