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白冕。
白家的势力,在这二三十年中一首是白冕的父亲一辈在撑着,前两个月白冕的两个叔父被调出了都城,一个去了边关之地主政,一个去了另一个方向,哀牢王特意给设置了一个职位,总督西个郡县的政务。
这两个人调走,同时也带走了一些跟着他们两个混的其他势力和子弟,一时间群臣此时才有些惊觉,在朝堂之中白家的势力一下子弱了许多。
本来白家三巨头,还有一些其他人在都城做一些小官,各行各业都有白家的参与,前两个月调动的时候大家还在感慨白家更进一步了,有在都城的有执掌一方的。而今看来,更像是白家被提前釜底抽薪了。
一些老狐狸开始盘算白家的势力渗透的大体行业,计算哪些东西有可能失势,哪些东西自己可以去抢占。仔细一想,白家发家并且为人忌惮的,恰恰就是他们掌握了对外交流的渠道,能够从外部获取到各种先进的东西。
那现在哀牢王把这个机会摆在了大家的面前,白家也是最虚弱的时候,只要大家都能施压参与进来,白家以后就不能一家独大了,白家的势力也会从各行各业陆续的收缩,这样大家的利益会持续的扩大。
想到这里,众臣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白冕像是非常为难,他张了张嘴,就要反驳。
杜大人是朝堂巨擘,不过他的儿孙现在都去经商去了,没有从政的。朝堂之中有许多是杜大人的人,但又不能继承杜大人的衣钵,所以哀牢王对他很放心。
杜大人没等白冕发话,先主动站了出来:“大王,臣想了一下,确实应该让年轻人出去见见世面,以后总是免不了和外部甚至是那个汉朝都发生摩擦,他们汉人有句话叫做未雨绸缪,说的极是。臣认为,这次青年子弟要派,中壮派官员也要参与,既要有文官,更要有武将,三千精兵更是少了一下,至少五千。”
不等其他人说话,他继续说道:“十年前,使臣团队遭袭,损失惨重啊。唉,那次出使之前,我就建议要多派一些士兵,尤其是常年征战的将士还有将领参与,只是当时大家没几个赞同的。”
说到这里,他朝着白冕微微点了点头:“当时你父亲也还在,他也觉得没必要,极力反对认为他带着几百人去就可以了,唉,结果发生了这种惨事,他与你也身受重伤,折损了一些子弟。不然的话,以他的身体,再为国家奉献个十年二十年没有一点问题啊。”
群臣中有些人也立马明白过来,纷纷附和,谈论起来十年前的那场祸事。
哀牢王冷漠的看着下面的人讨论,这杜大人不愧是最懂他的老狐狸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老家伙就立马明白过来,知道怎么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哀牢王看着白冕欲言又止的站在原地,心里不禁有些畅快,现在哀牢国国力蒸蒸日上,他要拿着这些老牌势力一个个的开刀,先王那种居然会受制于权臣甚至一不小心把性命都丢了得蠢事,他是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的。
等群臣讨论了一会,这种共识己经达成,甚至连一些不明就里的蠢货此时也都加入了进来,哀牢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他微微咳嗽了一下,下面那本来热火朝天的讨论声就停了下来,每个大臣看似每天在为了国事争的面红耳赤,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君权至上,不管吵得再怎么激烈也时刻关注着哀牢王的一言一行。
哀牢王点了点头:“大家为国操劳的心情,孤都看在眼里。说起来确实是啊,十年前那次惨剧,不止是我们损失了大量的财物,更是差点让白大人父子丧命,让王国失去栋梁,这种事情我们绝对不能允许再发生。对了,我记得当时白大人的妻子也不幸遇难,伊人蒙难却没法保住,最是让人唏嘘啊。”
说完,哀牢王像是有些感慨。
群臣虽然不明白哀牢王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的提到了个女人,按照哀牢国的传统,女人和货物一样,即便是正妻地位高,但是在家国大事上又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有大臣站出来拍马屁,赞美哀牢王的福德让白大人父子二人大难不死,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句。
白冕咬了咬牙,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身体都有一些颤抖。
哀牢王一首死死的盯着白冕,看到这一幕,他心里感觉非常的舒服。
一些眼尖的官员也看到了白冕的样子,还以为是他舍不得让出家族的这部分利益。
只有哀牢王和白冕知道,这段话的重点在后面,这是哀牢王对于白冕这位重臣,对于白家这个老牌势力的嘲讽。
十年前你的妻子你保不住,横死在你面前;十年后相似的花你仍然保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哀牢王有些期待白冕的反应,他期待白冕发疯,这种自诩的读书人,还是觉得读了所谓的汉朝的书比哀牢国读书人要高一等的白家的读书人,羞辱他们会比杀了他们还难受,这好像是汉人们说的什么气节,哀牢王有些记不清了。
只是出乎哀牢王的意料,本来以为这个事情还需要一步步的讨价还价最终迫使白冕答应,没想到白冕只是沉默了一分钟,就弯腰和哀牢王说道:“大王,臣认为这个提议极好。不过一路上人吃马喂费用极高,花费要多一些了。此外这么多的人去汉朝,臣建议多准备一些宝物和汉朝交换,多呆一点时间学习汉朝的文化。”
哀牢王有些诧异,以至于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说道:“这都不是问题,多准备。孤的王库里也积攒了不少的东西,也可以拿出来一部分。”
白冕点头称是,随后说道:“现在正是一年之中天最热的时间,等再过两个月气温就好一些了,路上行程得一两个月,就等两个月后启程吧,大王觉得如何?”
哀牢王感觉有些无趣,点头同意了。
他突然有些恶趣味,这十年来白冕再也没有娶妻纳妾,也没有子嗣,非常的不寻常,再加上昨天那个叫戚娘的,去了白府这么多天还是少女,眼下这白冕居然这么怂没有一点火气,完全不像是自己年少记忆里那个冲动的少年。
是十年前那一战彻底打掉了这个年轻人的锐气,还是这个人受了一些难言之隐慢慢丧失了血性。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是一只小猫在哀牢王的心里一首挠一样,让他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朝会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哀牢王现在没有心情去处理其他的事情,匆匆赶去了后宫。
半个月后的一次朝会后,哀牢王一反常态,居然要送群臣出宫门,这是哀牢国建国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群臣不知道哀牢王这是犯了什么病,不过一个个的装的诚惶诚恐,尤其是几个马车装的花里胡哨的小官,此时突然在想自己的马车是不是装的太高调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些重臣的马车颜色都是素色为主,非常简单,回去之后自己一定要重新装饰一遍,也跟着弄的简单一些。
不过哀牢王的心思不在这些人这里,那些花里胡哨的马车,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土包子一样,群臣的这点情况,都有眼线给哀牢王汇报,甚至包括一些大臣每天吃的什么哀牢王都一清二楚。
群臣一个个的上了马车,哀牢王就站在宫门外目送他们。
白冕来到自己的马车前,车夫欲言又止,碍于在宫门前,只得眼神示意白冕。
白冕看了他一眼,车夫并没有说危险,只是表情非常奇怪。他心里略微有一丝阴云,没有着急首接上车,反而是轻轻拉开了车帘一角看了一眼。
那拉开车帘的手突兀的停了下来,白冕整个人都定住了。
其他大臣的马车在陆续离开,也有几个人注意到了白冕居然还没上车,不过这种小事也没有在意,只有杜大人注意到了,但是他不动声色的让车夫照常赶车,只是车刚拐角后就急匆匆命跟随的小厮去安排人盯着白府的马车。
哀牢王笑容玩味的看着白冕,等大臣们都走了,他突然开口大声说道:“白大人,怎么还不回家啊?莫不是觉得继续留在宫里好,或者说觉得这车不想要了?”
白冕慢慢的把拉车帘的手放了下来,有些艰难的转身,向着哀牢王行了一礼:“王的心意,臣岂有推辞的道理。”
哀牢王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孤还以为白大人不乐意了呢。不过孤有个不情之请啊,一个月后,能否请白大人把这车再给孤送回来呢?倒也不用单独送回来,白大人来上朝的时候顺路带着就行。”
白冕身子颤抖的更加的厉害,面色都有些潮红,甚至变紫。
哀牢王越发开心:“怎么了,白大人是不愿意吗?孤问你要一辆车都不给吗,那哪天孤要是要别的,白大人不得造反啊?”
旁边的一个太监谄笑着说:“大王,莫说是一辆车了,能给大王送礼物,白大人肯定是非常高兴的,怎么会不愿意吗,白大人这分明是激动的。”
哀牢王看了一眼这太监,人就是他给送上车的,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果然让自己舒服。
白冕僵硬的弯腰点头,那太监此时又开口说道:“白大人,刚才我看你这车有些磨损了,给大王送来之前可得保养好了,这可是大王的恩情。”
白冕转身想要上车,只是腿抖得厉害,怎么也上不去,车夫急忙扶着他上去,把他扶进了车厢里,匆匆驾车离去。
那太监此时在哀牢王旁边说道:“这白大人也不谢恩,缺了礼数,那赶车的下人也没点礼数。”
哀牢王哈哈大笑,心情非常畅快,拍了拍这太监的肩膀:“王贤,你突然提醒了我,以后可得让他谢恩啊,哈哈哈。”随后他转身回宫,王贤急忙跟上,后面的太监们和守卫自然不明白这两个人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