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戊申,骄阳似火,大地被烤得发烫。在平阳、西京、延安等路的达鲁花赤府邸之中,气氛压抑得如同这闷热的天气。
延安达鲁花赤来回踱步,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看着自已的弟弟,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弟弟啊,如今这天下局势动荡不安,战事吃紧。咱们身为朝廷命官及其家属,自是要为大局着想。签你为军人,这是当下形势的需求,也是圣上的旨意,你莫要怨恨哥哥。”
弟弟站在一旁,眼神中虽有不甘与恐惧,但还是咬了咬牙,回答道:
“兄长,我明白您的难处,我虽心中有千万般不舍,可国之大事,我怎敢不从。弟听说,其他达鲁花赤除了被征战弟弟入伍,还要把自已的儿子送上战场。只愿兄长日后能多多照拂家中老小。”
六月辛亥,元主忽必烈的宫殿宏伟壮观,金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洒在光洁的地面上。
忽必烈端坐在龙椅之上,龙袍上的金龙仿佛也在闪耀着威严的光芒。他目光扫视着殿下的诸王兀鲁及其部众,缓缓开口说道:
“兀鲁,你部之人在建都之战中奋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其中三十五人功绩显著,朕要按照他们的功劳大小赏赐银钞。还有,朕念你部忠心,定你兀鲁卫士每人配马二匹,从者一匹,也好让你们在日后继续为朕的大业效力。”
兀鲁赶忙率领部众下跪,恭敬地说道:
“陛下之恩,如同烈日当空,普照大地。臣等必肝脑涂地,为陛下的宏图伟业鞠躬尽瘁。”
淮东元帅府内,元帅独自坐在那昏暗的大厅之中。大厅的角落被阴影笼罩,仅有桌上的烛火在摇曳不定地闪烁着,昏黄的光映照着元帅那满是忧虑的脸庞。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敕令,目光在那纸笺上来回扫视,眉头就像两座小山般紧锁在一起。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抬起头来,对着身边围站着的将领们抱怨道:
“你们看看,这上头的命令就像那连绵不绝的江水,一道接着一道,丝毫没有停歇的时候。如今呢,又要我们发兵打仗。这可不是简单地召集些人马就行的事儿啊。咱们得把鄂州戍兵与李璮旧部曲全都召集起来,这就已经够麻烦的了。更要命的是,还要把之前河南已经签军万人后又免为民者重新征为兵。然后啊,要把这些七零八落凑起来的士兵一股脑儿地交付给行中书省。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难题啊。”
元帅顿了顿,站起身来,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他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们想啊,那些士兵现在分散得到处都是。鄂州戍兵远在鄂州,他们在当地驻守已久,早就习惯了那里的生活。李璮旧部曲呢,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散落在哪片角落。还有那河南的士兵,他们好不容易被免为民,过上了普通百姓的生活,现在又要被重新征召,心中肯定是一万个不愿意啊。要把他们重新召集起来,那必定是困难重重,就像要从一盘散沙里重新聚起一座沙堡一样艰难。而且啊,这些士兵心里肯定会有所抵触,谁愿意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又被拉到战场上卖命呢?这事儿办起来,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啊。”
将领们听了元帅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纷纷摇头叹息。有的将领皱着眉头,眼睛里满是无奈;有的将领则轻轻咂嘴,似乎在为即将面临的困难感到头疼;还有的将领双手抱胸,一脸愁苦,仿佛已经看到了任务失败后的惨状。整个大厅里弥漫着一股压抑而又无奈的气息,那微弱的烛火在这沉闷的氛围中闪烁得更加厉害了,仿佛也在为这棘手的任务而颤抖。
六月壬子,烈日高悬,洺磁路的大地上弥漫着燥热的气息。田野里,庄稼在烈日的炙烤下有些萎靡不振,官道上尘土飞扬。洺磁路总管姜毅带着一队兵丁,正在执行日常的巡查任务。
姜毅骑在马背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他是一个忠诚于元朝的官员,多年来兢兢业业维护着当地的治安。
“这大热天的,可别出什么乱子。”
他心中暗自思忖着。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流民聚集地传来一阵喧哗声。姜毅皱了皱眉,一挥手:
“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兵丁们迅速朝着流民聚集地奔去。
在流民中间,郝进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周围围聚着不少人,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狂热。郝进是一个心怀不满的农民,长期遭受压迫的生活让他心中积怨已久。
郝进提高了声音,继续讲述着那个故事:
“大伙可知道,以前汉人皇帝手下有两个厉害的将军,那真是英勇无比,杀得蒙古达达只剩下七个人啊。这七个人吓得躲进了山洞,那汉人将军可有智谋了,在洞口吊了一头驴,下面放一个鼓,那驴一踢,鼓就响,吓得那七个人在山洞里不敢出来。”
说到这里,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声。
郝进更加兴奋起来,他挥舞着手臂:
“然后啊,那些蒙古人问汉人将军‘你杀了我,什么时候还我命?’将军回答‘日头月儿厮见呵,就还你。’你们想想,今年六月出现了日月同升的天象,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是说,如今日月厮见了,到了蒙人还命给汉人的时候了,咱们汉人是时候夺回天下了。”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一些人眼神中闪烁着希望,另一些人则露出担忧的神色。
“住口!”
姜毅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他带着兵丁冲了进来,人群顿时惊慌失措地散开。姜毅怒视着郝进:
“你这是在造妖言惑众,你可知这是死罪?”
郝进毫不畏惧地看着姜毅,梗着脖子说:
“总管大人,我说的不过是一个故事,这天下的百姓受苦受难,难道就不能有个盼头?”
姜毅冷哼一声:
“你这故事煽动人心,意图谋反,这是大罪。”
郝进身边的一个农民小声嘀咕道:
“大人,我们也只是听个故事,没别的意思。”
姜毅扫视了一眼那几个和郝进在一起的农民,厉声道:
“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郝进喊道:
“大人,你身为汉人,难道看不到蒙古人的压迫吗?我们汉人难道就该永远被踩在脚下?”
姜毅面色一沉:
“我是元朝的官员,我只知道维护朝廷的稳定。你的这些话,会给洺磁路带来灾难。”
兵丁们上前,将郝进等四人捆绑起来。郝进挣扎着:
“大人,你这样做是错的,你会遭到报应的。”
姜毅不为所动,带着他们回到了衙门。
衙门的公堂上,气氛压抑。姜毅坐在堂上,心中却有些矛盾。他虽然要维护元朝的统治,但他也明白百姓的苦难。然而,郝进的话如果传出去,必然会引发动乱。
姜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一拍惊堂木:
“郝进,你造妖言惑众,罪不可赦。元主有令,敕诛郝进,其余四人减死流远方。”
郝进大笑起来:
“姜毅,你这个叛徒,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吗?汉人总有一天会站起来的。”
姜毅看着郝进被拖下去,心中五味杂陈。而那其余四人则面露绝望之色,被兵丁带出公堂,等待着被流放到远方,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落寞,只留下一片沉重的寂静。
六月戊午,宋四川制置赵定应的营帐驻扎在一片山林之中,周围戒备森严。使者骑马飞奔而来,到了营帐外翻身下马,大声宣读诏书:
“赵制置,你且听好。之前毕再兴、青阳梦炎前往我朝皇宫,当面陈述蜀地的相关事宜,他们奏请缓师,恳请陛下让你等自行纳款投降,陛下仁慈,暂且依从了他们的请求。如今陛下派遣再兴前来向你宣布大信大义,你若是个明智之人,能够顺应时势做出正确的抉择,不仅可保自身富贵荣华,还能使这一方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你莫要执迷不悟,否则只会让生灵涂炭,到时候追悔莫及。”
赵定应坐在营帐内的虎皮椅上,听到诏书内容后,手握剑柄,“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双眼圆睁,大声说道:
“哼!你们元军莫要太张狂,我赵定应在此镇守多年,岂会因你这一番话就轻易投降?我大宋的土地,一寸也不会拱手相让,且看你们能有何手段。”
六月庚申,重庆府招讨使毕再兴领了诏书,踏上了前往招谕宋合州节使张珏等人的路途。他骑在马上,看着沿途山河破碎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他喃喃自语道:
“这大宋的江山如今已摇摇欲坠,我此去任务艰巨,那些将领们皆是忠心耿耿之人,不知能否说服他们,这一路怕是充满坎坷啊。”
六月辛酉,宋潼川安抚使、知江安州梅应春站在江安州的城楼上,城外元军的营帐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他望着远方,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他转头对身边的谋士说:
“先生,你看这局势,元军兵强马壮,我们已无力抵抗。若再坚持下去,这城中百姓必将遭受灭顶之灾。我想,我们也只能开城投降了,但愿他们能遵守承诺,不伤害城中百姓。”
谋士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
“大人也是为了百姓着想,只是这投降之事,怕是会被后人诟病啊。”
六月乙丑,涟、海新附的丁顺等人在海边忙碌地括船。海边的风呼呼作响,海浪不断地拍打着岸边。丁顺一边指挥着众人,一边大声喊道:
“大家都加把劲啊,这千艘船一艘都不能少,这可是要送到淮东都元帅府的重要任务。要是完不成任务,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众人听了,都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六月丙寅,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宋扬州都统姜才和副将张林率领步骑二万人,趁着夜色的掩护,如同鬼魅一般向杨子桥木栅悄悄逼近。木栅内的守栅万户史弼正在巡视,突然听到一丝动静,他警惕地向外望去,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了敌军的身影,心中大惊,赶忙派人向阿珠告急。
阿珠此时正在瓜洲的营帐之中休息,听到消息后,他一跃而起,迅速披挂上阵,率领士兵奔赴杨子桥。黎明时分,阿珠赶到栅下,只见姜才军夹水为阵,士兵们个个神情严肃,严阵以待。阿珠骑在高头大马上,挥着马鞭,大声喊道:
“骑兵们,随我渡水击敌,冲啊!”
然而姜才军训练有素,阵坚不动。阿珠见此情形,心中暗忖这是个硬骨头,于是他佯装军阵引却。姜才见元军后退,以为有机可乘,大喊道:
“兄弟们,元军怕了,我们追上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姜才军呼喊着向前逼来,元军奋力抵抗,一时间喊杀声震天。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姜才军渐渐不敌,开始败退。阿珠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步骑并进,高举长刀,大喊道:
“今日定要将你们这些宋军一网打尽,一个都别想跑!”
最终大败姜才军,战场上尸横遍野。姜才在乱军之中拼死突围,仅以身免,张林则被生擒,元军斩首万八千级。
六月,庚子朔,本是平常的一天,天空却突然暗了下来。太阳被黑影慢慢吞噬,直至完全被遮住,日有食之,而且是全食。白昼瞬间变得如同黑夜一般,星星闪烁着诡异的光,鸡鹜受了惊吓,都慌乱地往回跑。
左丞相王爚站在朝堂之上,望着天空,脸色惨白,他惶恐地对太皇太后说:
“太皇太后,您看这日食,不尽仅一分,阴盛阳微,此乃大灾异啊。臣身为臣子,定是有失德之处才导致天象如此,恳请陛下赐臣罢黜,以应天戒。”
太皇太后坐在龙椅上,看着朝堂下慌乱的众人,她虽然心中也有不安,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
“王爚,这不过是天象的自然变化,与你何干,朕不许你如此自贬。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莫要再提此事。”
六月辛丑,宋太皇太后谢氏抱着三岁小皇帝坐在宫殿之中,宫殿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她看着满朝大臣,表情严肃地说道:
“如今天象示警,朕决定削去圣福尊号,以表朕敬畏上天之心。侍从官以上的大臣们,你们都要各举才堪文武者,哪怕是那些在谪籍之人,只要有才能,也可举荐。如今国家内忧外患,急需贤能之士来挽救我大宋的江山。”
大臣们听了,纷纷低头称是。
六月庚戌,刑场上气氛肃穆,翁应龙被五花大绑押赴刑场。他满脸悔恨,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我错了,我错了啊……”
周围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对着他指指点点,有人大声骂道:
“你这奸人,也有今天。”
六月甲寅,宋留梦炎从湖南入朝。朝堂之上,气氛略显尴尬。王爚站了出来,对太皇太后行礼后说道:
“太皇太后,臣以为留梦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朝堂之上正需这样的人来担任右丞相,臣与陈宜中才疏学浅,恳请陛下准许臣等求去。”
右丞相陈宜中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太皇太后听了,心中不悦,她皱着眉头说道:
“二相毋藉此求闲也。如今国家处于危难之中,你们身为重臣,怎能在这个时候只想着自已的清闲?”
于是下旨:
“准王爚为平章军国重事,一月两赴经筵,五日一朝;陈宜中为左丞相,留梦炎为右丞相,并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
被免去左丞相一职,改任为平章的王爚下朝后,离开左丞相府,径直走向自已的民居,对随后而来的左丞相陈宜中说:
“陈兄啊!这左丞相之位理应属于你,我绝对不可能前往就职的。我内心已然做出决定,对于那朝堂之上的繁杂事务,如今的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那位原本担任右丞相、如今却要转任左丞相的陈宜中,听了这话之后,赶忙使劲地摇着头回应道。
他一脸恳切地继续说道:
“王兄啊,咱们一个辞去官职,另一个接受任命,如果被外界之人知晓,真不知道他们会怎样评说咱俩呢。更何况眼下这天下局势本就混乱不堪、动荡不安,咱们这般举动,恐怕只会令众人的心愈发惶恐难安呐!”
言罢,他似乎也下定了决心一般,转身就要迈步离开左丞相府。
然而,此事很快便传到了谢太后耳中。她深知其中利害关系重大,于是急忙派遣使者火速赶往前去拦截。好在最终成功拦下了陈宜中,经过一番劝说和挽留,他这才又折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