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池州,战火即将蔓延,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知州王起宗站在城墙上,城墙的砖石因为岁月的侵蚀有些斑驳。他望着远方隐隐出现的元兵旗帜,那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死神的召唤。
王起宗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双腿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他心中满是恐惧,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元军残忍的画面。他想:
“这元军如此强大,我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呢?还是保命要紧。”
最终,他还是丢下守城的责任,仓皇遁去,那逃跑的背影显得如此狼狈。
通判昌化赵卯发听闻知州逃走,他气得握紧了拳头,怒目圆睁,口中大骂:
“这王起宗,真是个胆小如鼠之辈,竟置池州百姓于不顾!”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已略显破旧的官服,决定挑起摄州事的重担。他亲自带领百姓缮壁聚粮,为固守城池做着各种准备。他奔走在大街小巷,大声对百姓们喊道:
“乡亲们,池州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绝不能让元兵轻易踏入。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守住我们的家园!”
百姓们被他的热情和决心所感染,纷纷响应,有的搬运石块修补城墙,有的回家拿出粮食送到城中的粮仓。
元游骑如幽灵般来到了李阳河。都统张林看到元军的强大阵容,心中打起了小算盘。他看着元军那整齐的队列,精良的装备,心中既害怕又羡慕。他多次来到赵卯发身边,每次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然后压低声音劝说道:
“赵大人,元军如此强大,我们抵抗只是徒劳,不如降了吧。您看看这局势,我们就像那螳臂当车,根本没有胜算啊。”
赵卯发身着朴素的官服,官服虽然破旧,但却干净整洁。他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愤怒,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愤怒地说道:
“张林,你怎能说出如此叛国之言?我赵某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绝不投降!我大宋的江山,岂能拱手让给他人?你若再敢说这话,休怪我不客气!”
张林被他的气势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复言。
然而,张林并没有放弃投降的念头。不久后,他率兵巡江之时,暗中派人向元军纳款,他把亲信叫到身边,小声叮嘱道:
“你去元军那里,告诉他们我愿意投降,只要能保住我的性命和地位。”
亲信领命而去。张林表面上却依旧装作在帮助赵卯发为守,他对士兵们喊着口号,装出一副奋勇抵抗的样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守兵们都被张林蛊惑,渐渐都归于他的麾下。
赵卯发察觉到事情不对,他发现士兵们的态度越来越奇怪,而且张林的行为也有些可疑。他心中明白大势已去,但他的眼神中依然透着坚定。他回到家中,平静地置酒,会亲友与诀。
家中的院子里摆着简单的桌椅,桌上放着几壶酒和一些粗茶淡饭。他看着妻子雍氏,眼中满是深情与愧疚,缓缓说道:
“城将破,吾守臣,不当去,汝先出走。我身为池州的守臣,理应为城而死,你还年轻,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雍氏身着朴素的布衣,布衣上有几处补丁,但却洗得干干净净。她面容恬静却透着倔强,坚定地说:
“君为忠臣,我独不能为忠臣妇乎!我与你夫妻一场,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我怎能独自苟活?”
赵卯发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
“此非妇人女子所能也。这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你一个女子,不必如此。”
雍氏走上前,紧紧握住赵卯发的手:
“吾请先君死。我不想看着你先离我而去。”
赵卯发赶忙笑止之:
“莫要冲动,我们再想想办法。”
次日,赵卯发将家中资财散与弟侄,他把家中的积蓄一一分给他们,语重心长地说:
“这些钱财,你们拿着好好生活。我已决心与池州共存亡。”
然后把仆婢悉遣之,对他们说道:
“你们也各自逃命去吧,不必跟着我一起赴死。”
仆婢们纷纷落泪,不舍地离开。
元兵如潮水般逼近城池。
清晨,赵卯发早早起身,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房的几案上,几案上的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赵卯发来到书房,神情肃穆,他拿起笔,在几案上奋笔疾书:
“国不可背,城不可降。夫妇同死,节义成双。”
他的笔锋刚劲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他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
随后,他与雍氏携手来到从容堂。
从容堂里弥漫着一股宁静的气息,仿佛在迎接这对忠贞的夫妇。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对彼此的爱意和对大宋的忠诚。然后,他们一同缢死在从容堂之中。他们的身体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诉说着他们不屈的灵魂。
张林见此情形,毫不犹豫地打开城门投降。
元丞相伯颜率领大军入城。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那马高大而健壮,马身上的鬃毛随风飘动。伯颜威风凛凛,他的身后是整齐的元军队伍。他进城后,四处张望,问左右:
“太守何在?”
左右低声回答:
“已死。”
伯颜听后,深叹息之,他心中对赵卯发夫妇的忠义之举感到敬佩。他心想:
“这大宋竟有如此忠贞之人,实在令人钦佩。”
他立刻命人具棺衾,将赵卯发夫妇合葬于池上,还亲自到墓前祭其墓,他站在墓前,心中默默说道:
“你们是真正的勇士,值得敬重。”
之后才率领大军离去。
消息传至宋廷,朝堂之上一片唏嘘。太皇太后扶着三岁的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悲伤和无奈。大臣们纷纷议论起来,有的摇头叹息,有的低声哭泣。最终,太皇太后开口道:
“赵卯发夫妇忠义可嘉,朕决定赠赵卯华文阁待制,谥文节,封雍氏为顺义夫人,以表彰他们的节义之举。”
大臣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整个朝堂沉浸在一种对忠义之士的缅怀之中。
在元大都那宏伟壮阔的宫殿深处,元主忽必烈正来回踱步,焦虑的情绪如同阴霾笼罩着他。
此时,真定方向的加急战报打破了宫殿内的沉闷,那战报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元平章军国重事史天泽已病入膏肓。
在真定的府邸内,史天泽躺在那张雕花的床榻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沉重。
他的面色如纸般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身体已极度虚弱,但他的眼神却透着无比的坚定。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身边最为亲信的侍从唤到跟前,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
“快,你即刻附奏圣上,臣这一死不足为惜,只愿我大元天兵渡江之时,务必谨慎行事,切不可肆意杀掠啊。”
言罢,史天泽缓缓闭上双眼,与世长辞。
消息仿若一阵狂风,迅速席卷至忽必烈的宫殿。忽必烈听闻讣告,整个人如同遭受雷击一般,呆立当场。
片刻之后,他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悲痛地大呼:
“史爱卿啊,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就这样舍朕而去啊!”
忽必烈心中的哀伤如同决堤的洪水,他当即下令,赐予史天泽“忠武”的谥号,并追封其为镇阳王,以表对这位重臣的敬重与哀思。
忽必烈的思绪开始飘回到往昔,那些与史天泽共事的岁月如同画卷般在他眼前展开。
史天泽啊,他平日里从未有过自夸才能之举,一直都是那般低调谦逊。然而,一旦面临关乎天下的大事,他就像一头觉醒的雄狮,毅然决然地将天下的兴亡扛在自已的肩头。
想当年,史天泽年至四十才开始折节读书,可他一旦钻研学问,那提出的观点总是新颖独特,常常出人意表。
还记得史天泽拜相的那一日,他的府邸门庭悄然,没有丝毫的喧闹与张扬。
这时,有一位幕僚忍不住对他进言:
“大人啊,您如今贵为丞相,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啊。您应该多多扩充自已的权势,这样才能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让众人敬畏啊。”
史天泽听后,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里透着淡然与豁达。他缓缓地举起手,讲述着唐韦澳告周墀之语:
“愿相公无权。爵禄刑赏,天子之柄,何以权为?”
“我史天泽只愿做好自已分内之事,辅佐天子治理好天下。”
那位幕僚听了史天泽的话后,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心中对史天泽的敬佩又增添了几分。
史天泽一生出入将相之位长达五十年,他就像一座坚固的桥梁,连接着朝堂上下。对上,他深得君主忽必烈的信任,从未有过丝毫的猜疑;对下,他清正廉洁,爱护百姓,百姓们对他也是毫无怨言。他就如同唐代的郭子仪、宋代的曹彬一般,是难得的贤臣良将。
忽必烈又想起曾经下给史天泽的那道旨意,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而庄重:
“朕有时会在盛怒之下想要诛杀某些人,爱卿啊,每当这个时候,你等应当将此事延缓一二日,再次奏请之后再行处置。”
那时的史天泽,总是恭敬地低下头,一脸严肃地回应:
“陛下圣明,臣定当谨遵陛下旨意。”
他总是如此用心地履行着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忽必烈不禁对身边的近臣们说起往昔的一桩桩往事:
“天泽的功劳那可是无比巨大啊。中统三年的时候,朕刚刚被封为燕王,当时朕担任守中书令之职。丞相天泽前来向朕启事,朕当时十分诚恳地对他说:‘朕年幼无知,从未研习过祖宗的典章法则,对于政体也十分生疏。如今朕突然要担当如此重大的责任,朕只能依靠爱卿这般有德行的老臣了。朕相信,只有爱卿这样的人,才能辅佐朕治理好这庞大的帝国。’”
忽必烈的思绪如同一只灵动的飞鸟,又飞到了那些饱学的儒家君子身上。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敬意:
“我大元的众多人才啊,像封龙山三老,张德辉、元裕、李冶,这些贤能之士都是出自史天泽的门府啊。”
说到张德辉,那可是一位天资刚直的人物。他身形挺拔,目光坚定而深邃,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他博学多才,胸怀经世济民的大才,而且生性不喜嬉笑,整个人透着一种严肃认真的气质,让人望之便知是一位端方正直之人。
忽必烈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个特殊的时刻。当时,张德辉和元裕前来拜见,他们恭敬地向忽必烈提出一个请求,请忽必烈尊为儒教大宗师。忽必烈心中满是欢喜,他那原本威严的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欣然接受了这个尊贵的称号。
岁在丁未,那时候忽必烈还在潜邸之中。有一天,他召见张德辉。
宫殿内的气氛略显凝重,忽必烈目光炯炯地看着张德辉,心中充满了好奇,于是问道:
“孔子已经逝去很久了,如今他的精神和思想在何处呢?”
张德辉微微欠身,恭敬地回答:
“陛下,圣人孔子的精神与天地共存,无往不在。殿下您若是能够践行圣人之道,那么孔子的精神就存在于殿下您的身上了。”
忽必烈微微点头,又接着问道:
“有人说,辽朝因为推崇佛教而走向衰败,金朝因为尊崇儒学而灭亡,有这样的事情吗?”
张德辉身为金旧臣,他表情严肃,毫不犹豫地回答:
“陛下,辽国的事情臣并不十分了解,但是金朝末年的情况臣是亲眼目睹的。在金朝的宰执之中,虽然任用了一二位儒臣,但是其余的大多都是凭借武勋和世袭爵位为官之人。而且,每当谈论军国大事的时候,这些儒臣又不被允许参与其中。大致上,凭借儒学进入仕途的人仅仅占三十分之一。一个国家的存亡,自然是有那些应当承担责任的人,儒学又何罪之有呢?”
忽必烈听了张德辉的话后,觉得他说得十分有理,不禁点头称是。
忽必烈继续追问道:
“大元祖宗传下来的法度都还在,但是有很多并没有得到完全的施行,这该怎么办呢?”
张德辉沉思片刻,然后指着桌上的银盘,巧妙地比喻道:
“陛下,创业的君主就如同制作这个银盘一样。精心挑选优质的白金,再找来能工巧匠,精心打造而成,然后将它交给后人,希望能够永远传承下去。那么就应当寻找谨慎忠厚的人来掌管它,这样它才能永远成为宝物被使用。否则的话,不但这个银盘会出现破损,而且恐怕还会有被人偷走的危险啊。”
忽必烈听了之后,沉思良久,然后缓缓地说:
“你所说的,正是朕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啊。”
忽必烈的目光中带着对百姓生活的关切,他又问道:
“那些农民终年辛勤劳作,为什么他们的衣食还如此不充裕呢?”
张德辉的脸上露出一丝痛心的神色,他言辞恳切地说:
“陛下,农桑可是天下的根本啊,衣食都是从这里产生的。男人们在田间辛勤耕种,女人们在家中织布,他们一年到头都在辛苦劳作。他们挑选出精良的农产品和织物上交给官府,剩下的那些粗糙低劣的才用来维持自已一家老小的生计。可是那些直接管理百姓的官吏却又横征暴敛,将百姓的这点东西也搜刮殆尽,这样一来,百姓们很少有不挨饿受冻的啊。”
忽必烈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
“掌管军队的人和治理百姓的人,哪一个的危害更大呢?”
张德辉毫不犹豫地回答:
“陛下,如果军队没有纪律,他们肆意放纵、残暴行事,危害固然不轻;但是如果治理百姓的人,他们以苛刻的赋税搜刮天下,让祖宗的子民如同置身于水火之中,这样的危害就更加严重了。”
忽必烈听了之后,心中受到很大的震动,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问道:
“既然如此,那该怎么办呢?”
张德辉提高了声音,坚定地说:
“陛下,不如派遣像口温不花这样贤能的族人去掌管兵权,让像忽都虎这样的勋旧去主管民政,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天下百姓都会受到恩赐了。”
元主忽必烈的思绪在与史天泽,张德辉这帮儒家老臣的往事中徘徊。
最后,元主不禁感慨道:
“儒者就如同温润的美玉一般,天下已经受他们的润泽很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