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见过这样阴湿寒冷的眼神,像是被沉重的井盖压抑许久的地窖里冒出来的冷气。
她见过他眼含讥讽且流淌不屑的眼眸,见过他胳膊上的纹身在溅满红色的血后狰狞的模样,但那些瞬间,和这次,完全不一样。
轻寒的脚步下意识想往后退,梁界护在她身前,她突然有一种在千钧一发前夕的预感,想要挡在她的男人面前。
“砰——!”
子弹上膛,毫无预兆的一声枪响。
陈竞野轻飘飘的抬手,朝离自己最近的梁界开了一枪。
两张脸都是他讨厌的,一个是迷惑他哥心智后又扰乱他的,一个是从小得到父亲偏爱做什么都要自己背锅的,两个都该死。
疼痛瞬间从胸口蔓延,梁界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弟弟,目光却没有和陈竞野汇集到一条线上,那道冷冰冰的眸光,看向的是他的身后。
他是冲着漾漾来的。
巨大的痛感强迫梁界支撑住身体,他狠狠推了一把轻寒,“快走,去车后。”
“那里有人。”
“漾漾,快走。”
女孩被吓得呆愣在原地,腿脚发软,脸色惨白,疯狂的无助感如同上涌的潮水般再次将她淹没。
她仿佛看到天空突然阴暗下来,梁界在流血,他被几个高大的保镖踹到在地,刀子和棍棒轮番上阵,那个夜夜将她搂在怀里的温热臂膀,被人卸了下来,那晚的瓢泼大雨,不足以冲刷掉所有狰狞鲜艳的血液。
她看到那颗为自己跳动的心脏,在不可抗拒的大力下一点点暗淡无光,他努力的将脑袋扭转到看向她的方向,只想在生命被扼杀的最后一秒。
再多看她一眼。
最后一眼。
记住她哭喊崩溃的模样。
他唯一沦陷的月光,他伸出手再也碰触不到的玫瑰。
所有的一切霎时间和三年前的雨夜重合交叠。
哥哥也是这样,将她最后一点放荡的自由都要抹去。
陈竞野嗤笑一声,慢悠悠收起枪,别在腰后,迈开长腿,大步朝正在浑身发抖的女孩走过去。
又一脚狠狠踹倒梁界,似笑非笑道,“你还真是高看她,她能跑到哪去?”
他看向梁界胸口处的大片鲜红,笑了笑,碾压似的踩上去,看到陈宥真那张脸上染上痛苦的表情,他心下的正不自觉攀升。
“我告诉你,我哥要是死在加斯贡,我就把她活埋了给我哥陪葬。”
撂下狠话,他终于要开始办正事了。
“你手机呢?”
女孩的眼神充满恐惧,但还是想跑过去把梁界扶起来,三年前的阴影像只会吸血的怪物,把她即将要修复好的心脏再次抛到了恋人死亡的原点。
陈竞野眸光撇到不远处的桌子上,粉色的手机壳很显眼,他冷笑一声,拽着轻寒的胳膊朝那边走去。
“放、放开我,疯子。”
“他是你哥、他才是你哥,疯子,你这个疯子。”
长指狠狠掐住她的下巴抬起来,不顾女孩的哭喊和挣扎,手机屏幕啪一下解锁成功,他成功在通讯录里找到慕厌青的名字,给那边打去了电话。
短暂而漫长的响铃声如同恶魔的低语,一下下震碎她的心脏。
“你听好了,你那个该死的王八蛋弟弟联合舒依夫的人要害死我哥,他设了这么大一个套,就为了引我哥上钩杀了他,现在我哥失踪了,我找不到他,只能借你的身体用一用。”
“你放心,如果我哥死了,我会让你去陪他的,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他吗。”
“你该用实际行动去验证你的甜言蜜语。”
轻寒心头一震,她突然想起厌青很久之前说过会亲自派人来接她,说很快就会见到她,她以为是玩笑话。
她来不及开口说话,那边己经接通。
陈竞野把震动的手机放在胸前的口袋里,默不作声的拽住她的头发,单手把女孩抱起来,压在面前的长桌上。
上面还有硬邦邦的车钥匙和散落的子弹,她娇弱的后背被狠狠抵了上去。
“啊——”轻寒疼的忍不住叫喊出声。
“放开我、放开,你放开我.....”
陈竞野沉默不语,额头青筋暴起,他动作利索的掀开女孩长长的裙子,让她两条细嫩光滑的腿暴露在空气中。
他眼底没有一丝想要她的欲望,全是无法平静且不想再压抑的暴怒,温度一点点上升,男人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膝盖。
终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女孩崩溃的哭喊,可她根本抗拒不了,他稍微动动手,她就无法逃脱巨大的压制。
“不要、你放开我!”她瞳孔放大,理智崩乱,哭泣的哀求他不要这样。
熟悉的哭泣声从电话里传来,他的眼睛也开始流泪,源源不断,控制不住的崩溃与痛感从心脏处快速向外散发。
慕厌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姐出事了,那个祸害他姐的人,还拨通了电话。
“放开她!你想要什么?钱还是权,我都可以给你,你放了她,你图女人,我可以送给你一万个!你他妈给我放开她!”他头痛欲裂,暴躁和怒火瞬间上涌,指着陈缙危脑袋的枪也掉落在地。
陈竞野停下手,无视女孩的哭泣,面无表情的拿起电话,“我哥在哪?”
理智又一瞬间回笼,耳膜被这个熟悉且该死的声音差点震破,慕厌青一拳砸到密室的墙壁上,鲜血顺着他的手滑落,他控制不住自己。
一秒后,他转身回到原处,拿起地上的枪,再次对准陈缙危的喉咙,声嘶力竭的咆哮威胁,“陈竞野!你再不放开她,我现在就杀了你哥,把他的尸体剁成肉块,一点点给你邮寄过去。”
手机靠近,陈缙危终于清楚听到漾漾崩溃的哭喊声,她在哭,不是啜泣,是真正面临无法逃避的巨大危险而发出的哭声,她的喉咙像是被隔断,每一个哭泣的音符都踩在三个男人的心尖上。
他心跳差点停滞,一瞬间气血上涌,脑门充血,他强忍着从慕厌青手中夺过手机,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缓解对面的暴怒,“阿野。”
“放开她,漾漾禁不住吓,快点放开她。”
说完话,他趁着慕厌青情绪崩溃的间隙,拿着手机快速给一个匿名号码发送了数字。
另一边,她的脖颈己经被掐出一道红线,梁界给她精心挑选的裙子被撕成了破布,歪歪扭扭挂在她身上,他没有做到底,只是在她身上处处留痕,威胁她恐吓她。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说话!陈竞野!”
“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快放开她!”
依然没有回应。
手机被扔到了草地上,梁界艰难的爬到对面,拿起匕首扎在了陈竞野腿上。
疼痛从下面传来,陈竞野的暴怒再次攀上,并没有因为陈缙危而平息半分。
他担惊恐惧了整整十几个小时,每一秒都像被放在蒸笼里苦苦挣扎。
三年前的噩梦再次突袭,他要再次失去亲哥哥的事实如同恶魔的诅咒,一遍遍在陈竞野内心响起。
母亲被人残忍杀害的时候,是哥哥挡在他面前,父母是保护他的第一道屏障,而仅仅比他早出生几秒的亲兄弟,在七岁那年就主动甘愿成为挡在他面前的第二道屏障。
年幼的他甚至被比自己矮半截的哥哥护在身后。
那是他亲哥。
父母不在了,他只有哥哥了。
他再次缓缓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梁界。
轻寒眼前一黑,几乎要彻底崩溃,她死死扯着男人另一条手臂,他却纹丝不动,眼看就要开枪,来不及了。
她猛的扑过去,挡在梁界身前,原本应该击中心脏的子弹,穿透了她光裸瘦削的肩膀。
梁界彻底昏死过去,轻寒剩余的清醒意识让她摸到了他身下的一把银白色手枪。
她强忍着后背的疼痛,努力转过身,朝着愣神的陈竞野开了一枪。
两声枪响。
三人倒地昏迷。
电话那头一首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却无人应答。
首到半个小时后,楼聿带着人匆匆赶来,看到眼前一片混乱的场景,他无力的猛敲了几下额头,怒吼一旁的保镖快点滚过去救人。
手机还没有挂断,楼聿走过去捡起来,听到对面是陈缙危的声音。
他沉默了三秒,才说道,
“对不住了兄弟,你女人和你两个弟弟扎堆殉情了,你付给我的钱我三倍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