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尧?”
叶子清看着从拐角里走出来的男子。
几日从不见,他瘦了许多,原本张狂野性的面庞竟然染上了几分脆弱的病气。
黑色的长衫有些松垮地挂在他的身上,风一吹,在他身上鼓出了一个包。
可叶子清分明记得,这人的衣服总是贴身的过分,将他好的要命的身材完全勾勒了出来。
在青青田庄时,几个农妇经过他身边时,总是忍不住眼里冒光。
穆尧并未看到她,慢慢朝着前方走去。
不多时,停在了一家店铺前。
叶子清抬头一看,是一家药铺。
不多时,穆尧出来了,撞进了叶子清的眼睛里:“郡主?”
叶子清走了过去,看着他手里的药包:“怎么是你自己出来买药,身边没个人照顾吗?”
穆尧黑沉的眸微微弯起:“世子给我留了人,但我习惯了孤身一人。我不过是个刀口舔血的人,没那么娇贵。”
“孤身一人么。”
叶子清想到这三年的朝夕相处。
不知怎么的,询问的话便顺嘴说了出来:“你可曾婚配?”
穆尧一愣,摇头:“不曾。”
“可有青梅竹马?”
穆尧神色奇特:“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子,但算不上青梅竹马,我对她们没有想法。”
只要不是从出生起便是孤儿的人,身边总会有那么几个异性,区别就在于关系好不好。
叶子清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异性,但就像他说的,没有想法便算不得竹马。
她又问:“可有白月光?”
穆尧沉默一瞬。
叶子清微微点头:“明白了。”
她看了一眼眼前的药店,对清溪道:“等会儿去告诉这家店的东家,日后穆尧的帐都记在我的账上。”
清溪点头应是。
叶子清准备去对面的茶楼坐着等。
脚下刚一动作,手就被人抓住了。
转头看去,穆尧的神色有些无奈:“没有乱七八糟的白月光、朱砂痣。”
他漆黑的眸如同燃烧着炙热的火焰,与平时冷凝的模样大相径庭。
叶子清沉默片刻,抽回手。
“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住哪里,我等会儿派两个人照顾你。”
他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那时他已经不是王府的护卫了,没有义务保护她,却依旧为了她而受伤,于情于理,她都该负责照顾到他痊愈。
“郡主可是有什么心事?”穆尧不答反问。
叶子清不认为他们的交情深到了可以谈论心事的地步,疏离地笑笑:“没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穆尧看了她一会儿,才报出了一个地址。
“好,等会儿会有人上门,你记得开门。”
告别了穆尧,叶子清找了家岔路口,坐在二楼的窗口俯瞰着长街。
长街之上,身着学子服的青年气质出众,不论学识如何,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
她突然就想起了清溪曾经说过的话。
“未必是要爱上啊,我听说那些养面首的贵女图的也不是爱情,而是那些面首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执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压惊。
可,有些念头一旦冒出来,便无法轻易压下去。
良久,她道:“清溪,你说我招个婿如何?”
朝臣和皇亲贵族的女儿,在适龄的年纪里是没有婚配的权利的。
朝臣的女儿必须要进宫选秀,只有被皇帝刷下去之后,才能自由婚配。
当然,若是恰逢赶上宫中有什么事不选秀的话,女子到了适龄的年纪就可以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下嫁了。
皇室女子的婚姻更复杂。
但这些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招个婿,便能彻底断绝了联姻的可能。
至于招来的夫婿,不必身份高贵,只要样貌过得去,学识过得去,情商过得去,没有白月光、朱砂痣等乱七八糟的爱慕者。
放在府中当个吉祥物也挺好。
看到穆尧的那一刻,她产生了些微妙的念头。
穆尧长得好看,武功高强,又没什么强大的背景。
可惜,当她问起她是否有白月光时,他虽然口中说着没有,可他的神情告诉她,他有。
已经吃过一次亏,她不想再找个心里有人的人。
哪怕这个人只是吉祥物,她并不想和对方发生什么。
清溪眼睛一亮:“我觉得可以。”
“嫁人风险太大了,越是勋贵人家的子弟越是会粉饰太平,谁知道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即便是对方真的心思单纯,干干净净,也难免不会碰到恶婆婆。郡主在府中舒服自在惯了,凭什么要跑到别人家去伺候人?”
“招婿就不同了,您不用去伺候任何人,而姑爷只要照顾好您就行,王爷王妃向来宽厚,也不会去为难他。”
叶子清打定了主意,当晚便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恭亲王。
“这就是你想到的主意?”
恭亲王抬眸看向女儿,神色间看不出喜怒。
叶子清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对绝大部分的权贵来说属实是离经叛道,可,离经叛道总比远嫁到千里之外要好。
她是一定要留在大殷的,高产粮还没稳定下来,她的目标也没达成,绝对不能被任何事情打扰。
“是,这就是女儿想到的办法。”
恭亲王看了她一会儿,没说可以没说不可以,只又问:“你可有人选了?”
叶子清摇头:“暂时没有,但有个模糊的标准。”
“身份不用太高,但也不能太低。太高了对方会不愿意当赘婿,太低了,女儿还要费力教导他礼仪,何况,三观可能也不同,相处起来难免会累。”
就像她和苏亦闻在一起的六年,很多时候她都在向下兼容,在勉强自己适应他的习惯。
若非他还算有分寸,不轻易插手后宅之事,若非他早已从苏家本家脱离了出来,她不用应付那古板又目光短浅的一家,否则她一定会更累。
“你自己看着挑吧,挑好了,把人选给你娘就好。”
叶子清一愣:“我自己挑?”
恭亲王冷哼:“若是我们挑的人不合适,你再跑了怎么办?”
叶子清脸一红:“爹爹,女儿真的知道错了,也不会再冲动行事。”
恭亲王为人严肃,所以他们兄妹称呼他为“父亲”,既不像“父王”那般疏离,又表示了尊重。
只有在极少数撒娇的时候,她才会称呼“爹爹”。
恭亲王面色稍霁,摆了摆手:“自己去办吧,把眼睛擦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