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阁。
一群官兵举着火把,冲天的火光将暖冬阁照应的亮如白昼。
暖冬阁门外的地面上,几个百姓穿着白色的孝服,哭声震天。
如今还没到宵禁的时间,街道上人来人往,看到这边的动静,所有人都忍不住围拢了过来,想要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只听为首的汉子哭诉道:“大人,小人听说暖冬阁卖的炉子和煤炭既能保暖,又能节省煤炭,还能防止冬日里人莫名其妙死亡的事情发生,便特意给我老娘买了炉子和一百块煤。”
“谁料到,傍晚刚刚用了炉子,晚上的时候我老娘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一定是那炉子和煤块有问题!大人,求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府尹额上冷汗涔涔。
底下的百姓不知道暖冬阁的背后之人是谁,他可是知道的。
那可是当朝的明珠郡主啊!
他倒是想做主呢,他做得起吗?
轻咳一声,他道:“此事确实有蹊跷,还是先查验过死者的尸体,再说吧。”
旋即对旁边的人道:“将尸体搬到府衙去,好好验看。”
衙役正想动手,就听一道男声响起:“府尹大人,不太好吧?”
苏亦闻策马缓缓而来,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府尹。
别看京兆府府尹是当朝五品大员,比他曾经巴结过的太子洗马还要高半阶,可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惧了。
五品大员又如何?
他可是公主府的人!
代表的是公主的颜面!
府尹也得对他客客气气夫人
府尹果然对他十分客气:“苏公子,有何不好?”
苏亦闻淡淡道:“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还有什么验看的必要?还是说,你想要包庇什么人,要在尸体上动手脚?”
府尹面色一惊:“苏公子,慎言!本官坐在这个位子上,最是敬重大殷律法,本官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嫌犯。”
“公主自然是相信大人的。”苏亦闻微微一笑:“所以公主才让我来问问,像这种显而易见的情况,还有什么查验的必要?直接去将那幕后黑手抓起来,把这家黑店关了,才是正事。”
穆尧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苏公子怕是不太懂大殷的律法,凡是惊动了官府的案件,寻常的偷盗案件也好,命案也罢,都得根据证据锁定犯人。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即便某个人的嫌疑再重,也不能胡乱定罪。”
叶子清坐在不远处的马车上,与另一头的乐阳公主遥遥相望。
苏亦闻记得穆尧这张脸。
就是这个比他长得还要好看、却身份不及他的粗人,竟然成了郡主的夫婿。
哪怕只是上门女婿,也是正儿八经的正夫。
不像他,只能当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
他眸中几乎喷出火来:“郡马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保下这暖冬阁吗?”
他环顾四周一圈,扬声道:“诸位有所不知,明珠郡主正是这家暖冬阁的幕后东家,而这位郡马,正是她的上门女婿。他们利益一体,郡马自然想要阻挠真相的公开。”
刚刚向京兆府府尹告状的男人当即哭诉道:“大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这暖冬阁的东家是郡主,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大人,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一群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们争相叩首,将府尹架在了那里。
穆尧并不生气,只是淡淡道:“苏公子不但学识浅薄,不懂我大殷的律法,还闭目塞听,不知道郡主的为人。”
苏亦闻皱眉:“郡主的为人?”
人群之中,有人替他解了惑。
“明珠郡主可是个大好人!十年前她没有离京的时候,就经常打抱不平,不知道帮了多少百姓。”
“为了帮百姓伸冤,她可没少惩治京中的权贵。就连她自己的人犯了错,她也照罚不误。”
“她从来都不是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人!”
“没错!郡主才不是那样的人!”
苏亦闻神色微变。
他考虑到了各种各样的展开,唯独没料到,那位郡主在京中的名声竟然这么好,会有那么多百姓自发地为她说话。
他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们也说了,那是十年前的郡主,人都是会变的!”
“何况,这件事也和她的为人没有关系,是她名下的产业出了问题,追究起来,也是她手下的失职。”
“她便是再怎么公平、民主,爱民如子,也不可能监管得到手下的所有人。何况,郡主也不是神,也有犯错的时候。”
“比如这炉子和蜂窝煤,都是闻所未闻的东西!万一郡主也是被什么人骗了,以为可以用来造福万民,实际上却是杀人于无形的毒物,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
穆尧给他鼓了鼓掌。
“苏公子很会诡辩。”
他微微一笑:“可你再怎么诡辩,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胡乱给人定罪。”
“你阻挠府尹大人办案,不想让官府验尸,我有理由怀疑,这位婆婆的死亡和你有关系。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你想对郡主不利。”
苏亦闻:“?!”
这家伙是人吗?
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目的!
他神色紧绷:“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郡主,怎么会想要害她?”
穆尧的神色有些古怪。
须臾,淡淡道:“你的确是没有害郡主的理由,但……你背后的人呢?”
苏亦闻:“!”
这家伙疯了吧?
这种话都敢当众说?
他却没想过,他刚刚暗中指责叶子清的话,早已经将两方的脸面都撕破了。
既然如此,叶子清这边的人也没必要再维持虚假的客套。
两人之间的气氛看似是剑拔弩张,实际上却是苏亦闻被穆尧绝对碾压住了。
他只能色厉内荏道:“敢胡乱编排公主,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穆尧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你背后的人是公主啊。”
苏亦闻:“?”
不是,你装什么装?
你若不知道的话,刚刚为何会说出那番话?
苏亦闻再怎么愚钝,也知道自己被套路了,有些恼羞成怒:“不管怎么说……”
穆尧沉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不管怎么说,必须要验尸,才能查明死者的死因。若是你担心府尹大人会偏袒郡主的话,可以自己找几个仵作,和京兆府的仵作一起验尸,如此也能杜绝弄虚作假的可能,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