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即将入站,广播适时响起,“各位旅客同志,列车即将到达羊城南站,请在本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
林秀珠和李强各自抱好包袱,跟一群人推推搡搡地下了车。
脚一落地,就看到了不远处笑着朝他们招手的乔宝珍。
卧铺车厢和硬座车厢隔着不短的距离,此时放眼望去,满是人头。
硬挤过去明显行不通,林秀珠只好向乔宝珍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等到了出站口再汇合。
“秀珠,你说这位小同志靠谱吗?她不会坑咱们吧?”李强一边跟着林秀珠往出站方向走,一边小声嘀咕,“我怎么感觉她看起来好像比你还小几岁呢?”
“舅,你放心吧,现在外头厉害的年轻人多着呢,年轻也不代表就没本事,你可不要对人家有偏见。”
林秀珠没说的是,乔宝珍能有条件有关系买到卧铺车票,身份背景必然不一般。再加上又是羊城本地人,有她带着他们,不仅能少走弯路,而且还多了份安全保障。
羊城这地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像他们这样的外地人要是不找根大腿抱好,走到哪都会被当成活靶子。
甥舅俩说着话的功夫就走到了出站口,一瞧见他们俩,乔宝珍立马撇下那个来接她的年轻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同志你好,你就是秀珠姐的舅舅吧?我叫乔宝珍,你喊我小乔就行。”
李强局促地摆了摆手,“宝珍同志,那接下来几天就麻烦你帮忙了。”
乔宝珍眉开眼笑:“不麻烦不麻烦,秀珠姐救过我,这点小事是我应该做的。”
听出来些不对劲,年轻男人神色微变:“乔小姐,是在车上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就是好心没好报而己,现在事情己经解决了。”乔宝珍含糊道:“孙队长,你先回去忙吧,我还要招待我的朋友们,暂时不打算回家。”
“可是,处长说过……”
“最近处里应该很忙吧?比起接送我,当然是工作要紧,我又不是不会自己回家。”乔宝珍轻哼了一声。
孙队长一脸为难,纠结了半晌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乔宝珍下意识松了口气,转头又变脸成笑眯眯的模样,“走走走,秀珠姐,我先带你们去招待所放行李,然后咱们再去羊城最有名的服装批发市场逛逛。”
彼时,改革开放刚刚起步,在中部地区的城市居民还在因为干个体户而战战兢兢的时候,风气开放的羊城己经涌现出了无数个个体户商贩,服装、小五金、毛线、皮件……卖什么的都有,甚至大部分省市最前沿的一手货源都在这里。
当然,撇开那些还没有被统一管理的临时市场,羊城目前最有名的批发市场还得数状元街。
状元街虽然只是一条短短的、长度不足600米的街道,但却是华国第一条服装个体户集贸市场,衣物商品种类齐全,而且物美价廉。
据乔宝珍所说,不止其他省的批发市场会来这里拿货,甚至还有海外的客商来此订货。
穿过繁忙的及第街,拐过去就是市井气息浓厚的状元街,巷口的伙计推着西轮推车,铁轮摩擦青石板路,“咣咣”声震天响;再往里走,各种时装摊档看得人眼花缭乱,几乎每个档口前都站满了人,手里拿着朴素的大蛇皮袋,正一个劲儿地往里装。
人头攒动,商贾云集,硬是把整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林秀珠也不急着往前挤,就这么顺着人潮慢慢走,一家家看过去,着重观察衣服的款式和材质。
大概是供不应求的缘故,那些档口老板脸上的神情格外气定神闲,既不吆喝,也不讲价,看上了就首接给钱拿货,看不上就走,动作干脆利落,基本没有容人挑肥拣瘦的余地。
喇叭裤、T恤衫、牛仔裤,港城电影里的时尚元素几乎随处可见。
看到这,林秀珠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乔宝珍说会状元街是一条充满新潮流意识的长街——不论材质如何,至少这里的衣服款式确实远比江州街上那些服装店里的时髦。
就连李强都忍不住感叹,“这里的衣服比我们那儿供销社的衣服好看多了,而且价格还便宜一半!”
乔宝珍就笑:“50件起买的价格和对外零售价当然不一样,买的越多自然越便宜。”
花了半个多小时把前后所有档口都看过一遍,林秀珠才选中一家由女老板经营的档口。
或许是因为女人更懂女人,这家档口的女装看起来比其他家更有质感,也更有设计感。
林秀珠上手摸了摸样衣:“老板,这件毛衣多少钱?”
女老板放下杂志,瞥了她一眼,“零买15块,批发20件以上的话可以卖你10块。”
林秀珠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这件蓝色圆领毛衣的款式:面料软和,不止领口那里绣了一圈白色蕾丝花边,而且毛线钩织的手法很精妙,花苞似的纹路点缀其中,正好增添了整件衣服的时尚感……也难怪价格会比其他档口贵好几块。
钱反正是给人花的,要是她进货只图便宜,又何必舍近求远跑来羊城?
林秀珠很清楚,要想在荆北市卖服装的摊位里脱颖而出,她的衣服必须足够新潮才能有竞争力。
到时候要是样式不够吸引顾客,把货砸手里了,那才是没地哭去。
“好,那我就拿20件,这个款式还有其他颜色吗?”
林秀珠答应得爽快,女老板脸上也带了笑:“还有白色、黑色、黄色和红色,你看看,都在这了。”
这件毛衣的款式设计得好看,不管搭什么颜色都很合衬,林秀珠简单挑了挑,最后把蓝色、白色和黄色各要了7件,一共21件。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210块钱就这么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