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秀珠眼中只能勉强将就着用的护肤品,放在市场上抵得过普通人三个月的工资。
沈明泽听不到她的心声,但从她的表情里也能窥见一二,又听见她和售货员聊起香奈儿5号香水,心下不禁越发讶然。
改革开放现在处于起步阶段,华国的经济水平还没有得到太大提升,到处多得是人连白米饭都吃不上,化妆品这种东西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奢侈品,更别提奢侈品牌的香水。
比不得经济发达的港城,内地人的品牌意识现在还很薄弱。
哪怕是沈明泽本人,都是前几个月才知道香奈儿5号香水是个什么东西。
可林秀珠为什么会知道?
沈明泽目光下移,狭长的眼睛眯起,微微蹙眉,“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这个牌子。”
“怎么,心疼你的钱包了?”林秀珠微扬下巴,侧眸看他,“放心好了,就算你买得起,这里也不可能有。”
“你要是诚心诚意想送我礼物,就应该带我去沪市的友谊商店,毕竟……那里才有真正的好东西。”
林秀珠笑得温柔,眼神却高傲极了,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有那么一瞬间,沈明泽觉得她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人。
傲慢的,颐指气使的,谁都不能压她一头。
回想起认识林秀珠以来发生过的每一幕,沈明泽情不自禁对眼前这个人更好奇了。
到底是拥有什么样眼界的人,才能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应对自如?明明她自己的身世也只称得上普通而己,可她擅长的东西却很多。
她是一个神秘的人。
也是一个神秘的漂亮女人。
沈明泽突然听见了自己复苏的心跳声。
“你刚才不是说,我想要什么你都能买给我吗?”被他盯着看了好半天,林秀珠不大高兴,故意恶趣味道:“那我现在就想要万宝路,还想开一瓶人头马。”
万宝路和人头马都是进口商品,翻遍整个华国,也只能在友谊商店买到。
友谊商店远在沪市,不仅准入机制极为严苛,而且购买任何商品都需要有外汇券。
明知道他办不到,她就偏偏要说出来挫一挫他的锐气。
林秀珠从来都是这样,每次大小姐脾气上来了,管你是谁?通通都不给面子。
在荆北市的时候,为了生存下去,她不得不收敛性子低调行事,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改变了自己的本性。
他既然敢对她死缠烂打,那她就得让他知道点厉害。
闻言,沈明泽眸光一暗,就在林秀珠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又突然戏谑一笑:
“嗯,知道了,会买给你的,但不是现在。”
“如果你真的很想要这两样东西,那就跟我一起去沪市。”
他的语气听起来随意,可眼底却流转着游刃有余的把握。
微眯着眼,像一只设好了陷阱的狐狸。
什么叫跟他一起去沪市?
林秀珠差点都要被气笑了,不是说这个年代的人都更保守更淳朴吗?怎么唯独这家伙是个另类?
林秀珠抿了抿唇,“那还是算了吧,当我没说。”
沈明泽也不恼,“好,那我们继续逛逛?”
林秀珠其实很不想搭理他,但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行事不可能完全无所顾忌——凭着沈明泽的家世,要是想在背地里整她,她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办法。
到了那个时候,她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所以,哪怕林秀珠再心烦,也知道自己不能现在就把人给得罪死了。
她现在不是林大小姐了,什么都只能从零开始积累,必须得利用好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反正是送上门的金大腿,不抱白不抱。
林秀珠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温柔微笑:“没问题,沈同志,我陪你。”
她一笑,本就明艳动人的五官美得越发惊心动魄,看得沈明泽呼吸一滞。
可惜下一秒林秀珠就把头扭回去了,只把后脑勺留给他看。
沈明泽轻笑两声,扯了扯衣领,继续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他不介意她对他的态度是好还是坏,只需要她带给他足够的刺激和新鲜感——关于她的一切,不管是好的一面,还是坏的一面,他都想要了解。
……
傍晚,一辆奔驰车缓缓抵达江边。“咔哒”一声,车门打开,两个肩宽腿长的男人一前一后从车上走下。
走在前面的那个,一头短短的板寸,五官线条凌厉,身姿挺拔,赫然正是本应留守在荆北市的陆景延。
此时,他的指间夹着香烟,却依然沉着脸,表情不怎么好看。
“刚请你吃完饭,怎么就把脸垮下来了?”
沈明泽走到他身侧,笑着打趣道。
陆景延绷着脸看他,“听说你下午在商业大楼消费了几万块,消息属实吗?”
沈明泽收了点笑,“没那么夸张,就买了点小玩意儿,别听那些人瞎说。”
这回,陆景延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值得吗?”
沈明泽嘴角一勾,“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要我乐意,那就肯定值。”
陆景延用眼神扫了一眼快要堆满后座的礼品袋,莫名有些恨铁不成钢:“连东西都没能送出去,还乐什么乐。”
“沈伯父上周就发了电报催你回京市,你磨蹭到现在,也该回去了。”
“何必为了一个拒绝过你的女人忤逆他?惹怒他是什么后果,你比我清楚。”
提到沈仕伦,沈明泽脸上的笑容彻底淡了下来,“是他让你来提醒我的?”
“你告诉他,我的事用不着他管。”
陆景延看出他对这个话题心生抵触,“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你还没消气?”
沈明泽皱了下眉,“反正我现在不想回去。”
陆景延抽了口烟,忽然有些玩味地笑了笑,“就因为那个女混子?”
这话说得委实难听,沈明泽脸色一沉,凛声发问:“你什么意思?”
“在来江州之前,我查过她。”陆景延沉声道:“她确实是荆北人,父亲失踪多年,母亲无业游民,有个大伯在钢铁厂当工人,家庭条件虽然差了点,但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最大的问题,在于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