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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布的地方离黑市不远，只是位置尤其隐蔽，林秀珠对这片地带不怎么熟，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
“何大姐，这些絮棉我全要了，你看能不能便宜点？”
“絮棉5块，这是最低价了，要买就买，不买就走！”
“你这价格比棉花收购站也贵太多了吧？抢钱呢？”
“没钱买就别买，走走走。”
“你！你个老虔婆，别欺人太甚！”
顺着隐隐约约的争吵声，林秀珠走到巷尾，在一扇黑漆漆的木门面前停下了。
这条巷子里很安静，因此也就显得屋内两个人的争吵声愈发刺耳。
林秀珠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到她，才走上前敲门。
没过一会儿，门内的争吵声戛然而止，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模样泼辣、眼角眉梢皆是怒意的妇人踏步走了出来。
“小姑娘，你也是来这儿买东西的？奉劝你一句，趁早换别家去买，免得像我一样，被人牙尖嘴利地羞辱一番还没地说理去！真是没见过谁家卖东西也这样不讲理的！”
妇人气呼呼地甩下一句话，也不管林秀珠是什么反应，扭头便扬长而去。
林秀珠抿了下唇，一抬头就跟院子里眼神不善的中年女人对上了视线。
“你来找谁？”中年女人审视地打量了她一眼。
林秀珠微微一笑，谎话信手拈来，“何大姐，我是来找你‘借布’的。我娘说过，你这里的布一向好看又好穿，所以才想着来问问你这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布，方不方便匀我们几块？”
刚刚那女人喊她何大姐，她可是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这种做“黑市”生意的人，每天需要打交道的顾客不知道有多少，就算她瞎编一个身份，对方也未必能识破。
是以，林秀珠说起谎话来半点都不心虚。
闻言，何大姐的表情稍微好了点，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她进来说话。
林秀珠顺从地跟着她走进院子。
“家里多出来的布没多少，大部分都在这儿了，你自己看看吧。”
何大姐拿出来的布大多都是深色，料子还算厚实，虽然面积够大，但形状不那么完整，一看就知道是从其他工厂夹带私货拿出来的布料。
林秀珠心下暗自揣测着何大姐的拿货渠道，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检查料子。
“这几块布我都要了，何大姐，你说个数吧。”
“浅粉色的是紧俏货，价格会贵一点，这些布料我就收你4块钱吧。”
毕竟手上没有布票，这个价格相比起来也没比供销社贵多少，林秀珠点点头，爽快地付了钱。
她掏钱的动作太过迅速，半点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有，何大姐忍不住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本来还以为这小姑娘会是个斤斤计较的买客，没想到手这么松，还是个大顾客，倒比先前那个因为生意谈不拢就耍无赖的妇人好多了。
林秀珠把布叠好，放到了拖车上，还特意用面粉、白菜等东西压住，免得引人注目。
等到回了家里，吃过午饭，她才把自己花了一上午采购的东西依次拿出来。
李兰一看见那几块布，眼睛都瞪大了，“秀珠，这么多布，你、你从哪弄来的？犯法的事咱可不能干啊……”
她们从林家出来的时候，就带了几块馒头和咸菜当干粮，浑身上下连一张粮票都没有，更别提布票了。
“这些布是我去找私人换的，以物换物，当然不算犯法。”林秀珠笑了笑，把那块灰蓝色的布拿出来放好，“您看，这颜色耐脏又好看，多适合做新衣服啊。”
“您身上这件布褂都穿了十几年了，好几个地方都快磨破了，也该做两身新衣服换着穿嘛。”
李兰捧着这几块布看了又看，心里既酸涩又欣慰。女儿大病了一场，不仅性子变厉害了，好像也学会心疼人了。
“好，那你跟妈说说，喜欢什么样式的衣服，妈先给你做身新衣服穿。你马上就要出去摆摊了，应该换身体面的衣服，这样生意才能好做……”
李兰絮絮叨叨了好半天时间，又是夸这几块布颜色选的好，又是夸林秀珠能干，还不忘追问她喜欢的衣服款式，恨不得当场拿起剪子就要开始做衣服。
林秀珠听着她来来回回的那几句夸奖，始终微笑以对。
怎么说她林大小姐曾经也是国际时装周的常客，想挑几块好看的布料当然不在话下。
军绿色、灰蓝色和浅粉色都是显白的颜色，前两种颜色显白且耐脏，浅粉色虽然不耐脏，但她现在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女，也该多试试这种青春靓丽的颜色。
想到自己上辈子放在衣帽间里那一堆连吊牌都没来得及剪的新衣服，林秀珠心里就首叹气。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幸好她以前在林氏集团基层隐瞒身份打拼的时候也吃过不少苦，否则，要是换成她那几个酒肉朋友，落到现在这种境况，未必能坚持下来。
此时此刻摆在她面前最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生存，只有解决了生存问题，她才能展望更好的未来！
抱着这样的信念，林秀珠放弃了午睡时间，一边在院子里的厨房洗白菜，一边构思自己的摆摊计划。
她想做的是吃食生意，考虑到李兰在一系列面点中最擅长做包子，她打算把小摊主要的受众人群定位在早高峰那一波人里——热腾腾的包子可口又便于携带，作为早饭再合适不过。
而淮海汽车站算得上是荆北市最热闹的一块地方，不仅有来去匆匆的旅客，而且还紧邻公交车站和铁路局社区的正门，地段绝佳，每天的人流量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林秀珠敢断定，要不是现在改革开放的风还没完全吹起来，这样好的地段早就被那些精明的商人占满了，哪还能有位置留给她？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超越时代的眼光，抓住先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