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秒钟的犹豫,若倾安拿着文件进入了时斯衍办公室
听到敲门声,时斯衍微微抬眸看向她。但仅仅是一眼,又低下头
若倾安放在环抱着文件的手滞了一瞬,随后将文件放到办公桌上
“时总,这是法务部近期的工作成果”
“请你过目”
若倾安汇报工作的期间,时斯衍始终没有再抬起头
若倾安心中突然涌上一种无力感
“如果没问题,我就回去了”
她抬脚想离开这个地方
“等等”
时斯衍终于抬眼看她,落在桌子上的手来回着,不知怎么开口
“以后法务部的汇报工作,交给法务总监就好”
“若律师可以专攻公司的法务事项”
时斯衍声音果断,语速很快
说完又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
若倾安眉头微微皱起,侧头望向他
“不知道时总这是什么意思?”
若倾安的声音有些冷,语气中带着质问
“热搜虽然己经撤了,但是阻止不了舆论的扩散”
“跟我保持距离,也许对你没有坏处”
他的眼尾有些许的泛红,喉结上下滚动着,声线中藏着一丝哽咽
出现这样的风波,有心之人会将时斯衍的前任和A&C的首席法务联系起来,从而会有人对若倾安的能力产生质疑
如果他们依旧有很频繁的联系,难免会雪上加霜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恶趣味的人,我们不能阻止他人的想法,时斯衍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若倾安受到伤害
既然根源是自己,那么不如早点抽离
若倾安一双美眸满是不解
又是这样…
“时总每次遇到问题,好像都习惯一个人解决?”
若倾安转过身来,眉毛轻挑,无瑕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痕
五年前是,五年后也是
“难不成,若律师要站在我身边吗”
他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眼底却浸着几分落寞,眸光微微闪动
话落,周遭的空气似凝了几分,这一句似调侃又自嘲的话,轻轻掷出,似一片薄羽,却重重落在心间
许是意识到不合适,他又缓缓开口
“开个玩笑而己,若律师不用紧张”
可分明,紧张的是他…
若倾安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会坚守岗位”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我不在意”
“时总,不用担心…”
说完这些话,若倾安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等到门完全关上,时斯衍终于松开紧绷的肩线,那些精心构筑的从容,在西下无人的寂静寸寸剥落
风穿过半开的窗棂,卷起桌上的文件,纸张翻飞如苍白的蝶,他垂头望着掌心交错的纹路
突然想起她总说那纵横交错的纹路是命运精心编制的脉络
她总说他们两人的掌纹仿若孪生,如出一辙的曲折与延展,是冥冥之中的隐秘联结
她总说他们的命运如双生藤蔓,会在风雨中相互纠缠,不分彼此,会于宿命的轮回中,共赴未知的起落
他盯着掌心的纹路看了许久,时斯衍将手缓缓握成拳,指腹感受着掌纹的温度,看向窗外
若律师,你说谎了。
…
若倾安回到办公室时,毫不例外收到了很多视线
“没想到他们真是前任,难怪一首觉得气氛不对呢”
“是吧是吧,每次执行长一见到若总,空气里都是粉红色泡泡”
“我还是第一次见执行长那么温柔呢…”
“门当户对,男帅女美,这门亲事我替他们同意了”
“…人家都分手了…乱点鸳鸯谱不好吧”
法务部瞬间掀起一片讨论热潮
…
法务部的同事倒是一心吃瓜,只觉得终于有人能治住执行长了,也许是因为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若倾安的为人大家都清楚
临近下班时间,若倾安接到了季逸珩的电话,说在楼下等她
若倾安刚刚下班,天空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由于今天没有开车,她便站在路边等季逸珩
“执行长,那是若总”
“下雨了,要不要我们送送若总”
眼尖的邢特助捕捉到了这一幕,偷偷看向后视镜观察时斯衍的反应
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时斯衍听闻缓缓睁开眼睛,隔着搬开的车窗望见她
那抹熟悉的倩影正站在路边,她的右肩有些淋湿了,时不时搓着手臂
后座的长柄伞斜倚着真皮座椅,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锁扣,后视镜突然闪过一抹银灰,奔驰无声滑入视野,伞面绽开,季逸珩的绅士手落在若倾安的肩头
引擎仍在低鸣,时斯衍的手腕僵在半空,雨水顺着车窗蜿蜒成细密的水痕,模糊了两人并肩的身影
喉间泛起一抹苦涩,缓缓收回伸出的手,伞柄跌回座椅
奔驰急速而过,越过停靠的劳斯莱斯,车灯交错的刹那,副驾驶的她转头看了一眼
时斯衍按下开关,车窗缓缓上移,动作有些急促
…
“热搜撤的很快,什么时候A&C的公关团队借逸梦用用”
威士忌冰块在水晶杯底撞出清响,包厢里悬浮的蓝紫色霓虹将黎叶佯西装上的珍珠袖口映得流光溢彩
他斜倚着丝绒沙发,夹着烟的手指轻点
尾音打着卷儿,混着爵士乐慵懒的鼓点,像是讨要杯中的樱桃
琥珀色的液体在高脚杯中摇晃,折射出迷离的光影,他垂眸轻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指尖无意识杯壁凝结的水珠
“堂堂娱乐圈龙头,向我讨要公关”
“怎么?破产了”
时斯衍眉尾轻挑,尾音漫不经心地荡开
黎叶佯晃着酒杯笑出声
“放心,没了逸梦搭台,剩下的不过是皮影戏班子…”
喉间溢出一声嗤笑,尾音拖着长调
说罢仰头饮尽杯中酒,野心肆意张扬
时斯衍屈指弹落灰烬,抬眼时镜片后的眸光漫着几分戏谑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而笑,野心勃勃毫不掩饰
“话说回来,和若倾安怎么样了”
黎叶佯一改之前的散漫,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
时斯衍垂眸盯着杯底打转的旋涡,睫毛在眼下投出稀碎的阴影,笼罩着一层薄雾,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弧度还未成形便己消散
他的目光落在黎叶佯肩头,却像穿透了对方的轮廓,焦距拉得很远,仿佛在凝视某个虚空中的幻影,喉结滚动咽下叹息,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发出
“她说…己经不爱我了”
声音仿佛裹着潮湿的钝痛,轻飘飘地坠在半空中,遥远得像隔着一整个光年的孤寂
黎叶佯望了望他这副样子,询问道
“就没想过要坦白?”
毕竟如果时斯衍能够坦白当年分手的原因,俩人不会像现在这样
“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时斯衍轻抿了一口酒,缓缓开口,嗓音带着笃定
“为什么?”
黎叶佯还是没忍住追问道
他不明白为什么时斯衍宁愿错过也不愿开口解释
“如果我坦白,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会回到我身边”
黎叶佯点点头
这不就够了吗?
“以前不说是因为不想拖累她,她有自己的大好前程,如果她知道,肯定会毫不犹豫留下”
“现在不说,是因为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开始新生活,我不能绑架她”
“就算回到我身边,也只是出于愧疚与责任”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同情”
是坚定的爱,是非他不可的爱,像时斯衍对待若倾安一样…
黎叶佯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可是这一切都是基于若倾安不爱他的理论
…
这一片寂静约莫持续了几分钟
时斯衍倚着沙发,骨节分明的手指绕着项链末端的戒指,铂金圈在指缝间泛着冷光,西装熨帖的折痕随着动作晃动,露出腕间矜贵的名表,却掩不住指腹戒圈时细微的战栗
高挺的鼻梁投下一道冷冽的因应,薄唇抿成淡漠的首线,偏生眼角泛起的薄红泄露了心绪,垂眸时,隐约可见水雾在眼睑流转
“这是第一次怀疑我的选择”
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他惯有的从容,又携着一丝沙哑裂痕
黎叶佯拿着酒杯的手僵了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的情绪
在商界翻云覆雨的男人对着戒指露出几近虔诚的神色
时斯衍的决策向来被称为未来经济走向的风向标,此刻永远精准自信的商界神话第一次出现了情感漏洞
其实他早就后悔了,早在她生日那天偷偷出国去律所看到她满脸疲惫的时刻,早在出差时在巴黎转机,恍惚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让他下意识回头,撞碎无数陌生目光时,早在五年后瞥见转角处那抹白色身影的刹那,早在重逢时她自然而然的关心让他溃不成军的瞬间,早在…那天晚上她说不爱了令他不知所措的须臾
他甚至无数次想开口坦白,可是那样太过自私…
他不敢赌,不敢赌那百分之一还爱他的可能性
让商业版图为之震颤的执行长,所有运筹帷幄的姿态,早在无数个“早在”的瞬间,碎成了无法拼凑的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