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鹤亦听到这些话,只是沉默不语,这场闹剧,他谁的话都不信。
但到了这地步,此事涉及到宋家,他确实要问过皇上再做决断。
翌日,宫中传来信儿。
宋氏谋害皇嗣,证据确凿,着贬为庶人,幽禁于太子府清苑,永世不得出。
而后,宋将军入宫觐见圣上,得赏黄金百两,私宅一处。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谁都明白。
谋害皇嗣说重点可是要诛九族的,想来这点,宋将军是明白的,一个女儿而己,远赶不上宋家一门的荣辱重要。
功过相抵,还能得赏赐就不错了。
至于薛氏,没了孩子,坏了身子,也只是被晋为了昭训,实在是有点亏了。
醒来后的薛奉仪知道此事,面无表情,心中更无波澜。
反正事她办成了,其他的跟她就没关系了。
“将余下的艾草处理干净,莫要让人察觉。”
她身子是无大碍,只是半月前便见了红,太医说孩子就算保住头几个月,最多也就撑到五个月。
她日日熏艾才勉强撑到的现在,好在,宋将军班师回朝的信来得及时。
月儿又往香炉中添了些香粉,“是,主子,王爷那儿可要回话。”
“不用了。”薛奉仪微微摆手,心中有着自己的打算。
这孩子本也不能留。
与此同时,荷园。
芳菊正给她擦着药膏,昨日宋氏手上用的劲不小,将她胳膊上掐出了好几道印子,还有处淤青。
“良媛,咱们送去的豆糕,怎么会有那东西?”芳菊低声问道。
这事,吴良媛也不知道为何。
她用的偏方,分明只会让薛奉仪胎弱,撑不到足月,却也不会让她滑胎。
至于宋氏,她确实想借她的手除掉旁人。
只是并不是薛氏。
或者是,是不止是薛氏。
所以她才费尽心思让宋氏记恨上薛氏她们,没了宋氏,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昨日她稍有不慎说错一句,那可就是灭顶之灾,她也只能让宋氏背锅。
想到此,吴良媛心头一颤,若不是她,也不是宋氏,那会是何人?
出了此事,沈春颐更是不敢踏出北苑一步,事事小心。
以色示人,不能长久,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这个子嗣,若是太子长子,那她便是长子生母,若是太子长女,有个孩子傍身,她也不至于过得太过孤寂。
但不知是不是月份大了,她近日总爱胡思乱想。
越太医像往常一般回禀太子,只是先前他都是将医案给江公公,近日太子却让他进来回话。
“殿下,微臣方才去为沈承徽请过平安脉了。”
“她身子如何?”商鹤亦未曾抬眼,可心思却也没落在奏折上。
他己经许久未去看过她了。
“沈承徽胎像稳固,还有西个月便要生产了,只是近日天寒,沈承徽有些体虚,亦有肝气郁结、忧思过重,恐不宜安胎。”
肝气郁结?
忧思过重?
“嗯,孤知道了。”
商鹤亦也不知自己为何不敢去她那里,这些日子有意无意的避着北苑,更不许旁人提起有关她的一个字。
细细想来,她从前日子如履薄冰,性子懦弱,受了委屈也是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柔弱却也安分,如今也不过想安稳度日,倒也没什么错。
反倒是他,将自己的那些肮脏见不得人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了。
更何况,一个小姑娘,亲人不在身边,有了身孕,要谨小慎微的熬着,怎能不肝气郁结,忧思过重。
商鹤亦就这么自己说服了自己,对沈春颐更觉得亏欠。
他该去北苑瞧瞧的。
如今沈春颐六个多月的身子,其实是丰腴了不少的,可脸色苍白,做什么都没力气。
她一身素色白衣,纤尘不染,将她衬得更为柔弱了,尤其是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却又有种别样的.....韵味。
辛嬷嬷最先看见商鹤亦,“老奴参见殿下。”
沈春颐这才侧身抬眸,想要起身行礼,可刚一站起来,便觉得腿脚发麻。
“嘶——”
商鹤亦连忙扶住她,对上沈春颐略显苍白的笑,不禁皱眉。
“殿下来了。”
不知为何,沈春颐一见到他就觉得委屈,往后退了一步,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楚楚可怜,如花般易折。
她为了生下孩子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可这男人愣是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宠幸旁人是一次不落,哪怕是厌了她了。
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就不能来装模做样一番吗
商鹤亦手中还保持着扶她的动作,可她后退一步的动作落在他眼中,格外让他不适。
可她哭了。
“可是哪里不适?”
“妾身哪都不适,日日不得安睡,膳食也吃不下,走两步便觉得累,腰酸背痛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该有多委屈,才能一次说出那么多话。
眼前的人有些不乖巧,好似在冲他使小性子,可商鹤亦却被取悦了,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做母亲,是要吃苦受累的。
商鹤亦知道。
有人同他说过。
若有人为他诞下子嗣,熬过九九八十一难,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那他无论如何都要善待,更要珍重。
他是太子,不缺为他诞育子嗣的女子,女子开枝散叶亦是本分。
可他于心不安,于情不忍。
若是世上有人从一个母亲手中抢走孩子,那该是多狠心啊。
见他出神,沈春颐以为自己哭过头了,连忙收敛哭腔,扯了扯他的玉带,了嘴。
“殿下可是厌弃妾身了?都不愿同妾身说话了。”
商鹤亦回过神,低头看向她,再看看她不自觉落下的最后几滴泪,便也将旁的都抛掷脑后了。
“怎会?是孤不好,这些日子忙于政事。”
沈春颐心里明镜似的,忙也没耽搁他宠幸旁人,可刨根问底,话说透了,就没意思了,也就成了她仗着有孕恃宠而骄了。
太子都给她台阶下了,她当然要顺坡下驴了。
“殿下日后要常来看妾身,不然,妾身就,就......”
商鹤亦神色柔和,不禁失笑,“就什么?”
“就告诉腹中孩子,说殿下不喜欢他!”沈春颐一字一句的说出来这句话,听着像是威胁,却又更像是娇嗔。
商鹤亦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另一只握着她的手却又忍不住收紧,“好了,孤日后不会再这样了。”
“来,孤瞧瞧你。”
他说着扶着沈春颐坐下,可后者坐下时又忍不住痛呼出声,她的腿肿得厉害,动一下都疼,但也确实有些夸张,平日还是能走几步的。
商鹤亦神色一凝,“很疼吗?”
“不疼,就一点点疼。”沈春颐眼底满是笑意,似乎是不想让他担心。
可商鹤亦怎能不担心,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
“听越明说,你肝气郁结,忧思过重,心里头有何事,想要什么,孤都应你。”
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可沈春颐并未打算顺竿爬。
“妾身什么都不想要,只是自己想多了罢了,总觉得殿下这些日子不来,是不喜妾身,忘了妾身,若是妾身再懂事些,再聪慧些,再好一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