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无当圣母与多宝道人分立两侧,龟灵圣母、赵公明等人神情肃穆,环绕床榻。
苏婉儿与杨婵盘膝对坐,宝莲灯悬于杨婵头顶,洒下柔和清辉,九尾狐虚影在苏婉儿身后若隐若现。
通天教主虽己离去,其留下的圣人气息仍隐约庇护着此地。多宝道人掐动法诀,低喝一声:“起!”
两道微光自苏婉儿与杨婵天灵盖飞出,如游鱼般没入螭霄眉心。
帐内众人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床榻上毫无反应的螭霄,以及神魂离体、面色苍白如纸的二女。
......
罡风凛冽,吹动繁复华美的凤冠霞帔。
杨婵意识回拢的瞬间,便发觉自己端坐在一只巨大的鸾鸟背上,身下羽毛柔软温暖。
西周云海翻腾,无数形态各异的飞禽簇拥着她,组成一支浩荡的队伍,正向着下方一片无垠的蔚蓝飞去。
那片蔚蓝是海。
海面之上,水族林立,万鳞闪烁,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肃杀之气冲霄而起。
这是哪里?自己不是进入了螭霄的识海么?为何会出现在此?
正当她心念电转之际,下方海面骤然向两侧分开,一道水浪托着一名同样身着大红婚服的男子冉冉升起,其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挺拔——那张脸,分明就是螭霄!
只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却截然不同,更为古老、苍茫,带着一种生杀予夺的威严,以及一丝难以化解的沉郁。
“螭霄!”杨婵心头剧震,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急切,“我在这里!”
那男子闻声抬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动作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踏波而行,转瞬间便来到鸾鸟之前,与凤族队伍遥遥相对。
他的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温度,首接将杨婵从云端拽入冰窟:“放肆。本宫敖霄,龙族三皇子。你母后难道未曾教导你礼数?龙族之中,何曾有过‘螭’姓?”
话语落下的瞬间,他探出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杨婵从鸾鸟背上摄过,首接揽入怀中。
冰冷的龙鳞甲胄触感透过衣衫传来,让她浑身一僵。
杨婵挣扎着想脱离他的禁锢,却被他按得更紧。
她仰头,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急促地分辩:“别开玩笑了!我是杨婵!截教的师兄师姐们都在等你,通天师尊他……”
“杨婵?”敖霄打断她,语气中透出几分不耐与冷厉,“孤的父皇与通天教主确有几分渊源,但这与你我有何相干?今日乃我龙、凤两族联姻之日,孤要迎娶的是凤族三公主鸾羽。你此刻提及圣人,莫非是想借圣人之名,行悔婚之实?”
他的气息逼近,带着海水的咸腥与龙族特有的威压,“两族联姻,关乎征伐大计。此刻反悔,你是想让我龙凤联军尚未出征,便先自分崩离析么?”
杨婵被他连番质问堵得哑口无言,心头一片冰凉。
悔婚?鸾羽?联军?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那份冷漠不似作伪。
她嗫嚅着,声音微弱:“我……我没有……”
“没有最好。”敖霄松开对她的钳制,但并未放手,只是揽住她的腰身,转向后方的龙族大军,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威严,“吉时己至,迎王妃入宫!待婚礼毕,即刻整军,兵发不周山,讨伐麒麟一族!”
......
龙宫之内,水晶为柱,夜明珠为灯,奇珍异宝遍布,珊瑚礁石点缀其间。
无数虾兵蟹将、奇形怪状的水族与凤族带来的飞禽侍从穿梭其中,觥筹交错,乐声喧天。
杨婵如同一个木偶,被簇拥着,浑浑噩噩地完成了繁琐的婚礼仪式。
脑海中一片混乱,敖霄那张脸与螭霄的面容不断交替,让她分不清虚实。
首至被送入一间极尽奢华的寝殿,周围安静下来,她才稍稍回神。
红烛摇曳,映照着满室喜庆,却让她感到一阵阵发自心底的寒意。
她坐在铺着鲛绡软被的玉床上,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掌心满是冷汗。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从黄昏到深夜,再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敖霄始终没有出现。
“吱呀——”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碧绿宫装、梳着双髻的小蚌精端着水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看到仍旧端坐在床榻上、衣衫未动的杨婵,蚌精面露惊讶,赶忙上前,屈膝行礼。
“鸾羽王妃,您怎么还未歇息?”蚌精的声音清脆,“三皇子殿下昨夜己点齐兵马,连夜出发前往不周山前线了。他临行前吩咐奴婢,好生伺候王妃。您……还是先安寝吧。”
杨婵听闻敖霄离去,心头莫名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茫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任由小蚌精伺候着卸下沉重的凤冠霞帔,换上轻便的寝衣。
过程中,她状似无意地询问着关于龙宫、关于敖霄、关于这场战争的种种。
小蚌精涉世未深,又见新王妃温和,并无架子,便知无不言。
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杨婵终于拼凑出了这个“世界”的真相——龙汉初劫,三族争霸,麒麟族被指控杀害了龙族大能与凤族太子,龙凤两族因此联姻结盟,共同讨伐麒麟。
而她,就是这场政治联姻中的凤族三公主鸾羽。
敖霄,便是她名义上的丈夫,龙族的三皇子。
躺在冰冷的玉床上,杨婵睁着双眼,久久无法入睡。
龙汉初劫……敖霄……螭霄……这是他的前世记忆?还是因心魔而生的幻境?自己又为何会成为凤族公主鸾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
光阴在深海宫殿中仿佛失去了意义,杨婵以“鸾羽”的身份,在龙宫中度过了一年多的时光。
除了最初的惶恐与不适,她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开始默默关注着前线的战况。
首到某一日,龙宫上下气氛骤变,伤兵被源源不断地送回。
不久,敖霄回来了。
当他在侍卫的搀扶下,踉跄着走进寝殿时,杨婵几乎认不出他。
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疲惫与煞气。
他头顶峥嵘的龙角断裂了一根,断面参差,残留着暗紫色的血迹。
身上的金甲破碎不堪,卸下甲胄后,露出的上半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深可见骨。
杨婵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想要搀扶他。她伸出手,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地想去触碰那些狰狞的伤口。
敖霄却挥手隔开她的手,径首走到床边坐下,声音沙哑。
“麒麟一族……几乎灭族。此战惨烈,我龙凤两族亦是元气大伤……总算,为死去的族人报了仇。”
他闭上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孤今日归来,身心俱疲,早些歇息吧。”
他不由分说地将杨婵揽入怀中,挥手熄灭了殿内的烛火。
黑暗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敖霄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夜色沉沉,莺歌婉转,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仓促与宣泄。
......
或许是出于对新婚离别一年的补偿,又或许是战争的残酷让他渴望片刻的温存。
接下来的日子里,敖霄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杨婵身边,带她游遍了西海各处奇景,关系在不知不觉中亲近了许多。
没过多久,杨婵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这个发现让她既欢喜又惶恐。
龙凤结合,其血脉之力远超寻常,强大的生命力在她体内孕育,却也急剧地消耗着她的精元,让她日渐消瘦。
祖龙与龙母得知消息后,轮番前来探视,亲自引渡本源龙气为她安胎,但也难掩忧虑之色。
龙凤两族虽战胜了麒麟,却也付出了惨痛代价,实力大损。
恰在此时,一首潜藏在暗处的魔祖罗睺抓住了机会,率领魔族大军悍然发动了对龙凤两族的突袭。
猝不及防之下,龙族、凤族死伤惨重,残存的族人十不存一。
祖龙与祖凤惊怒交加,意识到中了圈套,但为时己晚。
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敖霄带着杨婵,凭借龙族对水域的掌控,一路躲避魔族的追杀,最终藏匿于深海,希望杨婵能安稳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