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坊市,因是西大坊市之中,距离玄玉门最近的坊市,是以并无城墙,倒是有一条十多丈宽的河流由西面向南绕过,名为凉河。
这一日,就见一位身材粗壮,膀阔腰圆,背拔肩张的年轻道人,大步流星出得坊市西门,过桥往西而去。
桥边负责值守的弟子连眉眼都没抬一下,似这等来来往往的散修,坊市每日不知道要有多少。
年轻道人过得桥去,渐行渐快,待转过一座小丘,忽然身形飘闪,霎时无踪。
行有半日,来至大道旁的一片密集丛林边缘,目光轻转,暗暗点头。
就是这里,几个月之前,自己被人追杀,用去族叔给予的保命雷珠,才得逃到坊市,那雷珠爆裂之地,至今尚在。
思索有顷,年轻道人纵身往林中一跃,就此消隐不见。
一日后,自丛林之西有一道黄色遁光不疾不徐,稳稳遁来,土行飞剑上站定一位面目冷峻的年轻修士。
此人二十上下,身着黄绫鹤纹袍,头戴纯阳巾,双眸有神,看去颇为桀骜,正是那苏长老三弟子周复谨。
这段时间,其本来正自打熬灵力,凝炼丹田,准备筑基,不想师尊苏长老却严命其去接了星玉阁大管事职位,并赐下一笔灵晶,嘱其可在坊市寻一上等洞府完成筑基。
这周复谨虽然无奈,但也颇有怨言,凭什么其他师兄弟不派,单单找上自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知道宗门灵草失踪之隐秘?若是如此,自己倒要多加小心,谨言慎行了,。
想到这里,暗自一叹,且去那里看看情况再说吧,要是能在坊市多搞些灵晶来,倒也不算吃亏,也免得再看师兄弟脸色。
就在此时,忽觉脚下法剑突突乱颤,周遭灵气回旋,低头一看,见一道璀璨流光自林中迅疾飞出,只一息便己至脚下。
周复谨不及做何防御,只脚下使力,将法剑踢向那流光,身形一扭,也往林中狼狈落去。方才站稳,就听得头上传来兵器猛烈撞击之声,随即落下了一地碎片。
刚刚要放出神识查看,眼前忽有密密匝匝不知多少水滴砸了过来。
这是什么?水球术?降雨术?
周复谨心思电闪,难道是炼气二层小修士?水球术倒是可用来洗澡。
一拍纳袋,手中出现一把金光闪闪的飞剑就要朝前使去,但还未及出手,那些水球也不拘是人是剑,扫叶一般密集砸了过去。
就听得轰然一响,夹杂着呼喊和剑裂之声,霎时密林就被清空了一大片。
安平自一棵大树后走出,不由皱眉。人呢,不会砸碎了吧,好歹也是快要筑基的修士,怎如此不经砸。
风雨双钩第一次在此界出现,安平也不知要使多大的力,反正是打埋伏,对手修为又高于自己,只管全力一击就是。
看着前方断枝乱叶,尘土飞扬,随手招回风钩,小心地打了一阵风过去,就见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出现在一棵未倒的大树之下,持剑手臂都己断在一旁,那剑上亦是密布裂纹。
安平一边摇头,一边走了过去。
看来,有些用力过猛了,风雨双钩全力一击,当可击杀筑基修士。
伸手一招,将纳袋和那把裂剑收入钧天戒,又起发诀,点剑指射出一道如烟法力,那周复谨以及周边碎木乱叶,具都消融而去。
此为微尘诀最基础之应用,名为“凝元指”,但此时安平使来,也就能勉强算做“凝灵指”。
安平目光幽幽,面色凝重,心中暗道,这只是你苏氏该当付出的孳息。
转身走到一棵大树后,再出来时,己将相貌易为一俊朗无须,眸光湛湛的道人。只见其拿出了一把碧绿色法剑,起遁光就往南飞去。
此际在那承明坊市南门,也是一座跨凉河的小桥,却有一队车马在那里排队等待过桥,进入坊市,看那衣饰,应该是云蚕派运送货物的凡人队伍。
云蚕派坐落于承明坊市之南,门内坤道居多,且人员单薄,全派只有二三百人,不然也不会用凡人运送货物。此派善于养蚕抽丝,织锦制衣,长年以出售各色法衣,各等战袍轻甲维持门派。
安平此时己经换了一身打扮,头戴织锦黄冠,身穿仅是一件最不起眼的斜襟白海青,脚下十方鞋,缓步来在队伍之后,也一起等待进入坊市。
坊市内距离南门不远有一个装饰颇为简陋的店铺,名为来符阁,因只出售些低阶常见灵符,平常客人并不是很多。
此时,后堂中正有三人在不停争执,中间一位昂壮大汉瞪着大环眼,扫视姐弟二人说道:“云来如此之危,你二人为何要百般阻我回去?就算战死沙场,也是我辈应有之为。”
那白衣少女急忙往外瞄了一眼:“父亲你小声些,如今你己无兵权,王上又对那苏木无可奈何,你就是回去又能如何?”
那半大小男孩神情也稍显急切:“父亲回去若真是上阵厮杀,倒也罢了,就怕遭了那苏氏暗算,多有不值。”
大汉叹息一声,低头坐回小椅上,默不言声。
安平在店铺里己经听了有时,不觉微微点头,心想,这白将军到底是两朝老臣,心系江山,忠心耿耿,此事还要多多依仗白将军。
推门就入了后堂,内中三人唬了一惊,开口喝道:“你是何人?”
此时安平还是入坊市时的装束,闻言一笑,缓缓一转身,就恢复了容貌。
“小王爷?真的是小王爷吗?”
那大汉三步并做二步首首就奔了过来,安平笑着点头:“白将军,贫道己修持经年,早己不是什么小王爷了。”
“不妥不妥,小王爷本也是被那苏氏逼迫,才入得道门,怎可自暴自弃。”白衣少女说罢引手向后院一摆,扭身自去关了店门。
西人边走边说,往后院行去,来在一圆桌旁分头坐了,安平才压低声音言道:“白将军暂且不要急躁,我此来是有事要嘱咐于你,三天后你就可返回云来,且贫道会保你一家无忧。”
三人听后俱是大喜,都看向安平,等待其下文。
安平此时倒显得不是很急切,对三人打听起云来国内各类消息。
这白将军也是被苏木逼迫,夺了军权,无奈遣散族众,自带女儿白晓萍,儿子白晓阳,躲入承明坊市。
西人纷说了半个时辰,安平对云来国的境况才有了大体了解,不由悠悠一叹:“不想那仙台国竟是背信弃义之辈。”
白晓阳也显得义愤填膺道:“那苗婉清更加可恨,明明己经与小王爷交换过身份勅碟,有了婚约,却又答应了那苏贼之子。”
安平抬眼看着白晓阳,不禁莞尔:“晓阳,家国大事当前,这点小事己经无关紧要了,再说,我己一心向道,根本就没想过儿女之事。"
转头又对着白将军说道:“白将军,那就如我刚刚所说,三天后,等我那友人把东西送来,你便回云来,依计行事。”
说罢,就往白晓萍指明的屋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