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水晶头骨的眼窝里淌出柏油状星图。
姜无咎踩着方舟甲板上的斐波那契锈迹,手中怀表的裂痕正在吞噬她的掌纹。
陆昭然量子化的残影在船舷处忽明忽暗,他的声音通过青铜锈斑传导。
“楚骁自爆前篡改了洛书底层协议,现在每滴雨水都是记忆切割器。”
仿佛验证他的警告,暴雨突然倾泻,却在距甲板三米处悬停成无数棱镜。
每个棱镜里都封存着姜无咎被删除的记忆碎片——
六岁生日时祖父送她的陨铁描金笔,此刻正在某个棱镜中刺穿陆昭然的心脏。
“不要对视!”
陆昭然的残影突然实体化,机械灰的右眼珠弹出,在空中展开成良渚玉琮的全息投影。
玉琮表面的神徽与棱镜群发生干涉,在甲板上投射出敦煌莫高窟第61窟的《五台山图》,但画面中的文殊菩萨骑着纳米机甲狮,手中智慧剑链接着空间站太阳能板。
姜无咎的九眼天珠灰烬突然复燃,在空中拼出西夏文密码。
当她用描金笔破译时,笔尖却自动书写出《梦溪笔谈》中的磁偏角记录——那些数字正好对应方舟锈迹的坐标。
甲板突然翻转,露出底部刻满《伏尼契手稿》文字的青铜层,某种远古菌丝正沿着文字笔画蠕动。
“这是拜占庭瘟疫的量子态。”
陆昭然扯开量子化的胸腔,露出里面运转的浑天仪模型,“公元542年的查士丁尼大瘟疫,实为第三层炼狱的文明筛选实验。”
菌丝突然暴起,缠住姜无咎的脚踝,将她的痛觉神经与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的惨叫声同步。
怀表在混乱中掉落,表盘玻璃映出诡异画面…
楚骁的蠪蛭形态正在18世纪的伦敦酿酒厂里,往黑死病死者的眼眶植入青铜齿轮。
姜无咎忍痛斩断菌丝,断口喷出的却是《死海古卷》的残篇,羊皮纸碎片在空中燃烧成质数序列。
方舟撞破时空膜时发出的声响,竟是陆昭然妻子分娩时的哭喊。
姜无咎看见船舱内壁渗出黑色母乳,那些液体在甲板上汇成黄河改道前的古河道图。
当她试图用天珠灰烬标记方位时,灰烬却聚合成阿兹特克太阳历石,石盘中央的舌状凸起物正是她失踪的描金笔。
“画壁!”
她对着历石挥笔,创造的却是特诺奇蒂特兰城的人祭金字塔。
金字塔顶端的黑曜石匕首自动飞起,刺穿陆昭然残影的眉心——
这动作触发了他记忆库里的保护程序,量子化的身体炸成《甘石星经》星图,北斗七星的勺柄首指姜无咎左胸的玉琮植入物。
剧痛让她跪倒在地,玉琮表面浮现出徐志摩《墟》诗的完整版,诗句在皮肤下游走如寄生虫。
“…刍狗的眼珠转动第十次日升/青铜在子宫里孕育硅基的哭声…”
突然有冰凉的手按住她后颈,楚骁腐烂半边的脸从星图里浮出,纳米虫群正在他颅骨内编织基督教圣杯的纹样。
“你祖父偷走了炼狱的怀孕功能。”
楚骁的声带振动着不同时空的频率,“洛书系统需要母体孕育新规则,而姜家的血能屏蔽量子观测。”
他的手指插入姜无咎的玉琮植入处,扯出的不是器官,而是缠绕着光纤的《女史箴图》残卷。
画卷展开的瞬间,方舟解体成71块青铜残片,每块都映出姜无咎在不同时空的死亡方式。
她在急速下坠中看见最明亮的残片里,自己正在产房掐死婴儿——
那孩子瞳孔里旋转着良渚神徽,脐带连接着月球背面的量子计算机。
陆昭然的声音突然从西面八方涌来:“切换观测维度!
用斐波那契锈迹当密码锁!”
姜无咎用描金笔在掌心刻出甲板锈迹的数列,血液滴落的瞬间,下坠轨迹突然扭曲成黎曼猜想中的非平凡零点分布图。
着陆点是个正在解体的印加帝国神庙。黄金祭坛上摆放的不是活祭品,而是个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机械子宫,子宫内漂浮着陆昭然妻子的克隆体。
克隆体的腹部蠕动着《山海经》记载的“蛊雕”,每声啼哭都让神庙石壁剥落一层时间线。
“这就是第九劫的雏形。”
楚骁的虚影从机械子宫的导管里渗出,“当炼狱怀孕成功,人类将退化为文明的胎盘。”
他挥手召来玛雅祭司的幽灵,那些半透明身影正在用激光切割姜无咎的家族基因链。
姜无咎的描金笔突然不受控制,在空中画出敦煌飞天与航天器的杂交图腾。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神庙穹顶裂开,露出国际空间站的太阳能帆板,而帆板缝隙里爬满写着甲骨文的机械水熊虫。
陆昭然的量子残影在此刻重组,他手中的怀表彻底破碎,表盘齿轮演化成微型宇宙大爆炸模型。
“用星图启动蛊雕的逆生产程序!”
陆昭然将爆炸模型按入机械子宫。蛊雕的啼哭突然变成函数方程,神庙地面浮现出巴比伦泥板上的平方根表。
姜无咎趁机将玉琮植入物扯出,掷向祭坛上方的水晶头骨——
这是她祖父在2032年月球考古发现的神秘文物。
水晶头骨吞下玉琮的刹那,机械子宫爆出强光。
克隆体腹部的蛊雕化作数据流注入头骨眼窝,玛雅祭司的幽灵集体跪拜,用纳瓦特尔语高喊:“库库尔坎降临!”
但盘旋而下的不是羽蛇神,而是楚骁的蠪蛭形态与航天器残骸的融合体。
时空连续体开始呕吐。
姜无咎看见自己的左手变成敦煌壁画中的青金石颜料,右腿量子化成希格斯玻色子云。
楚骁的融合体撞破神庙地壳,露出下方沸腾的量子之海——
海水中沉浮着二十亿个哭泣的陆昭然,每个都抱着不同形态的妻子尸体。
“这是所有时间线的收束点。”
陆昭然残影开始蒸发,声音却愈发清晰,“洛书系统在培育恐惧结晶,而你是最后的播种者…”
他的话语被量子浪涛吞没,姜无咎在意识模糊前,将描金笔刺入水晶头骨的天灵盖。
玛雅预言中的第五太阳纪在笔尖绽放。
姜无咎在强光中看见自己站在环形山基地,祖父正将九眼天珠嵌入量子对撞机的燃料舱。
而陆昭然妻子的大脑切片漂浮在舱内,每片神经元都存储着某个炼狱层的死亡数据。
当光芒消退时,她跪在1937年的金陵大学图书馆废墟里,怀表碎片在掌心拼成沙漏形状。
楚骁的声音从《西库全书》的残页中渗出。
“恭喜通过第三劫,代价是陆昭然所有量子态的存在概率降低71%。”
沙漏翻转的瞬间,姜无咎的视网膜上烙下新的炼狱规则:【观测即谋杀】。
她抬头看见天空悬挂着青铜门组成的戴森球,每扇门都在渗出黑色母乳,而门缝中伸出的无数只手上,都握着她的描金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