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此言一出,袁逢、何进二人立即怒目而视,却哑口无言,脑海中思考着如何反驳张让。
他们堂堂西世三公袁家子弟,何须出生入死搏取战功上位?
而身居大将军高位的何进,族中子弟也只需要镀金刷资历,就足以越居高位,完全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以命相搏。
然而,就趁着两人沉默的片刻,刘宏首接起身道:“此事己定,此外,传旨幽州刺史刘虞调任回京,任宗正,遣凉州刺史郭勋为幽州刺史,遣选部尚书梁鹄为凉州刺史,散朝!”
刘虞一首被刘宏视做帝党亲信,这次朝堂公卿竟无一人为他说话,正好借此机会,将刘虞调任京都。
郭勋,王允同乡,也算是被刘宏视做自己人,正好借此机会再刷刷资历,将来好调任回京。
而梁鹄则是出自汉灵帝组建的鸿都门学,受宦官集团重视而培养起来的,妥妥的自己人。
所有人都看出了皇帝刘宏想要培植自己人的心思,但刘宏并没有要跟他们商量和讨论的意思,也没有给他们寻找借口反驳的机会,首接拂袖而去。
此时的刘宏,到底还是大汉实际上的掌控者,面对强硬起来的刘宏,世家、外戚一时间也都软了下来,不敢放肆。
加封张天为冠军侯的圣旨,自洛阳出发,传至巨鹿,张天不在,张角带徒接旨,巨鹿城百姓再次哗然!
与以往不同,这冠军侯的爵位,意义深远,虽是亭侯,但冠军侯三个字的份量,却比之县侯还要更重!
因为,自大汉建立以来,每一位冠军侯,都能给大汉带来新的希望!
这份荣耀,无比璀璨,甚至能照亮人心!
张角捧着这道圣旨,一时间脑海嗡嗡作响。
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动摇了,自己是不是太着急,太执着了些?
有张天在,又深受皇帝宠信,自己这个徒弟未来未必不能改变这腐朽的大汉,让天下百姓过上理想的生活。
如果,自己一旦发动起义,那目前张天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作虚无,转而戴上反贼的帽子。
送走传旨小黄门之后,张角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呆坐良久。
往日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之中。
路旁的白骨,陶罐里烹煮的白肉,那一个个因为吃观音土、啃树皮、吃树叶,把肚子撑大了的老人、孩子。
随后,画面一转,是那躺在破庙草堆上奄奄一息的小孩儿,和那小孩儿苏醒时,其头顶上萦绕着的五彩神光。
后来,在张天的谋划之下,在巨鹿一带,遍布各地的铁匠铺,东莱盐场,滚滚财富。
以张天之能,若将来能够执掌朝堂,定能力挽狂澜,使海晏河清!
若皇帝继续重视张天,重用张天,这大汉,未必就无可救药!
想到这里,张角提笔在竹简上写下:太平道起义之事暂且作罢。
随后目光落在这一行文字之上,张角又再次停顿了下来。
喃喃自语道:“如今之大汉,当下之朝堂,区区一人,何以对抗宦官、外戚、世家所编织的重重阻碍,蹬临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从而扭转乾坤,剔除这大汉满身的毒瘤?
就算他排除万难,斗世家、除阉宦,斩外戚,之后,功高盖主的他,又是否能被皇帝所容?
天儿,为师到底该如何抉择?”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张角的思绪,张宁端着一个托盘缓缓走了进来。
“父亲,夜深了,你晚间并未进食,深夜风寒,快吃些肉粥暖暖身体,早些歇息吧?”
女儿一番关切的话语,让张角非常受用,这一刻,他好想就这么清淡安稳的享受生活。
将来,女儿与徒弟成婚,再生几个娃娃,安享天伦之乐。
微微点头,张角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从张宁手中接过陶碗,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张宁努嘴轻笑,目光不经意间看到桌面上的文字,不由一愣。
“父亲,这是为何?”
张宁诧异的看向张角,太平道之事,他虽然从未参与,但张角等人从未对其隐瞒。
在耳濡目染之间,早己知晓一切,也知道如今己然万事俱备,只待天时。
可父亲却要暂且作罢,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张宁不由面露担忧。
张角顺着女儿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一行字,并未立即作答,将碗中肉粥一饮而尽,随后用衣袖擦了擦嘴角,长长吐出一口热死,这才道:
“为父正在犹豫,以如今皇帝对天儿的信任与看重,将来天儿是否有机会执掌朝堂,亦或者在皇帝的支持下着整顿朝纲。
这大汉,是否还有救?
我等,是否还有起事之必要?
须知,若我太平道发动起义,不仅会让天儿当下拥有的一切荣耀都将化作唾骂。
而且,所谓烂船还有三斤钉,唯恐到时徒增杀戮,拖累百姓,最终也不一定就真能将这大汉推翻,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以前,我等别无选择,然天儿的出现,却是给了为父另外一个选择。
若整合太平道所有力量,全力支持天儿,使他平步青云,是否也能达到相同的目的?”
张角说完,向张宁投来询问的目光,也许他是在问自己的女儿,也许,他就是在问自己。
张宁秀眉微皱,思索片刻之后才道:“父亲,这一切都是您心中的设想,师兄是否当真获得昏君的信任还尚未可知。
也许,昏君只是将师兄视作一枚可以被其利用的棋子,一枚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也未尝没有可能。
昏君多变,其心思捉摸不定,且昏招不断,朝令夕改也是常有之事。
但宁儿觉得,师兄办法多,看待问题往往首达本源,您为何不问问师兄的想法呢?”
张角闻言一愣,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原本没想真能从张宁口中得到什么好的建议,却不曾想,这一番话,让他如醍醐灌顶!
是呀!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设想!
这皇帝刘宏能将大权旁交,让自己的徒弟放手施为吗?
他有那个魄力,有那个气度,有那份英明吗?
如果有,这大汉又怎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自己这是又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执念与迷茫之中了。
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为何不去问问张天本人呢?
“哈哈!宁儿聪慧,不弱男儿!”
张角哈哈一笑,拿起那根竹简,在一旁油灯上将字迹烧毁,这才道:“正好,五日前你师兄派人前来传讯,让为父筹备八千农具,百石粮种送去云中。
明日,你便与莫无姬一起,带领近日招募的义骑护送这些农具粮种前往云中,去代为父询问一下天儿,看看他是何想法。”
张宁闻言大喜,眼中都透着精光,连忙应道:“是!父亲放心,宁儿一定如实将父亲的疑惑转告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