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殿待审的礼单,陆烬欢劝道:“娘娘的头疾刚好转,还受不得累。”
尤其,若是因为天策侯累到了,更得不偿失。
小姑娘说着话,噘嘴不满的模样,把凌皇后逗得乐不可支。
“乖乖,明日的宴会上,你就待在本宫身边,若是见本宫状态不好,你就随口念上几句经,本宫定会疲乏全消失。”
陆烬欢心想这也是个办法,嘴角又扯平了。
好在之前内务府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现在只需一些大物件儿和流程要皇后过目。
她明日定要跟在皇后身边,任何令皇后烦忧的事,都推到一边去。
宴会在晚间开场,设在了银雀台上。
三十六盏青铜蟠螭灯缓缓燃亮,这些灯盏皆是熔了战场的铁器新铸而成,寓意甚高。
帝后还未入场,席面上已经坐满了人。
南席都是武官,有很多多年未见的同僚,吵吵嚷嚷的极为热闹。
北席上,坐着的是皇亲国戚,以及文臣清流之家,气氛安静,大家只是笑笑互致敬意,低声交谈的只有三三两两。
三位皇子坐在前列。
李云湛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李玄微倒是心情不错,嘴角勾着,见谁都是笑脸迎着的。
李澜野则是沉着脸,一杯又一杯灌着闷酒。
见到他桌上的酒壶将要空了,李玄微还贴心地将自己的酒递过来,道:“三皇兄,臣弟年岁还小,不能饮酒。”
李澜野颔首,继续自斟自酌着。
李云湛瞥过一眼,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对着大门口的正东方向摆着御案,帝后还没到,后宫的娘娘们纷纷落了座。
陆贵妃入席时,就望到了北席喝得醉醺醺的三皇子,想唤贴身宫女去做什么,但转瞬又摆摆手,皱眉叹了口气。
除了帝后之位,坐席最为尊贵的左下首坐着的人,正是天策侯。
这场宴会就是为他准备的,是以,凑到天策侯身边的官员众多,有逢迎之声,也有真心实意地叹服声。
凌握洲在这群人中周旋,倒是游刃有余。
陆烬欢低着头跟在帝后的身后入席,众人的目光齐齐地投过来。
她能感觉到有几分沉甸甸的目光,压在她的后背上。
“众爱卿,平身!”
随着这声叫起后,陆烬欢也抬起了头。
本该直直瞭向远处的目光,忽而被一人吸引住。
好似眼睛有它自己的想法。
本来,作为庆功宴的重要人物,凌握洲可以穿战甲入席,但他没有。
穿着的是文武袍。
玄黑织锦缎镶紫色边的长袍垂地,肩部挺括,广袖垂落。
前襟绣着威武的麒麟瑞兽,腰部束以金色宽边革带,腰间悬着双佩。
最特别的是,左肩臂有玄甲,右肩半跨着赤色金云纹的锦缎宽袍。
袍身纹路如江河纵横,金丝游走于左右双色的锦缎间,似文臣提笔泼墨,又似武将挥刀裂帛。
这身打扮,不只是陆烬欢移不开眼。
来参宴的女眷们,眼珠子都往天策侯的方向转,武将席面上还有更大胆的,直勾勾地盯着天策侯咽口水。
陆烬欢克制地收回视线。
看来之前的传闻应该没有虚假。
此人认真打扮起来,确有十二分的勾人姿色。
景熙帝入座后,先是表彰了有功之臣,对着满座的文武笑言了几句,就开了宴。
这宴会的氛围倒是轻松和乐,皇帝与一众爱卿共饮。
但总有那不懂事的官员意图来给皇后敬酒,有好几人被皇后身边这冷面的姑娘给吓退了。
此刻,陆烬欢瞪着这粗眉大眼的武将。
她语气坚决道:“皇后娘娘不能饮酒。”
这粗眉武将不知道面生的丫头是谁,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举着酒杯继续劝酒。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娘娘也要与末将等尽兴才是,娘娘是天策侯的亲姐,末将一直感怀天策侯的照顾,请娘娘莫要推辞了。”
陆烬欢没好气地道:“既是感怀天策侯,你该去敬侯爷才对。”
不知为何,来敬天策侯的官员少之又少,凌握洲的酒杯就没拿起来过。
粗眉武将被她下了面子,不悦道:“你是哪来的丫头片子,本将正与娘娘说话。”
陆烬欢挡在皇后面前,寸步不让,冷漠地启唇道:“你不要管我是哪里来的,你哪来的就回哪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不能饮酒。”
“你——”粗眉武将酒意上头,正要大声说什么。
“烬欢说的是。”
凌皇后保持着端庄的仪态,抬手道:“烬欢,去给侯爷斟酒,让秦将军与他喝上一杯。”
那武将姓秦,叫做秦升,听到皇后的话后,他的酒醒了不少,讪讪道:“末将这杯酒,还是自己先干为敬。”
陆烬欢明显感受到他的变化,似是有几分畏惧天策侯,她连忙道:“将军且慢。”
代黛见状,迅速将皇后桌上的青玉酒壶递给了她。
陆烬欢和代黛相视一笑,而后,她走向了凌握洲的席面。
走到近前,才发现他面前的酒杯是空的。
天策侯为何不饮酒?该不会是个沾酒就醉的?
陆烬欢眸色闪烁着,她素手执着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酒。
“侯爷,这位将军想与您不醉不归,才好全了他对您的敬意。”
凌握洲从她朝着自己走来时,就看清了她眸底一闪一闪的光。
他坐着未动,看着她葱白的手指捏着酒杯,递到他面前。
秦升这会儿倒是不再劝酒了,一反刚才的态度,笑嘻嘻地弯腰低首道:“侯爷,末将自罚三杯,您这杯,也由末将来喝。”
陆烬欢看着他喝了三杯,又想要来拿她手上的这杯,她往天策侯的身后躲了躲。
秦升果然没敢再动作。
陆烬欢又往前半步,在凌握洲的身侧半蹲下来。
“侯爷。”
凌握洲挑了挑眉,垂眸望着她,目光很沉。
陆烬欢克制着想跑的冲动,她定了定心。
“这是娘娘专程吩咐小女为您倒的酒,是秦将军对您的敬意,也是娘娘对您的关怀,更是”
“更是什么?”
陆烬欢吐字如珠玉般,清脆地道:“更是小女对侯爷,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的,敬佩之意。”
说着,她将酒杯朝着他的唇边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