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神色,倒是能与她梦中之人对应上了。
那个“他”就是这般缱绻不舍地凝着她。
陆烬欢欲言又止。
凌握洲站在马车边,见她露出半张小脸,黑亮的眼眸盯着他瞧,唇瓣微抿,有话想说,但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他鬼使神差地解释道:“我还有事,要去见一个人,你先进宫去。”
却见小姑娘煞有介事地点头,准许了他离开。
的手指松开帘布,将那张精致的小脸重新掩在锦缎之后。
马车缓缓驶离,凌握洲望着远去的车影,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何曾给人交代过行踪。
马车走后,凌握洲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人,正是副将沈靖川。
“侯爷,四皇子今夜并未现身杏白楼。”
凌握洲沉声道:“以他谨慎多疑的性子,今夜未出现,也是正常,那位大人可去了?”
沈靖川恭敬道:“是,在戌时现身,等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杏白楼。”
凌握洲皱了皱眉,不虞地道:“你为何不早点说?”
黑漆漆的夜中,就连马车的车轴滚动声都听不见了。
沈靖川干笑了一声:“属下方才见侯爷在与陆三小姐交谈,不便现身打扰。”
英国公在去宫中前,还叮嘱过他,若是天策侯再与陆三小姐见面,一定要机灵些,给他们私下相处的空间。
凌握洲又问道:“老头子今晨进宫了?”
沈靖川道:“是。”
凌握洲微微眯眸,问道:“老头子回府后,在做什么?”
沈靖川答道:“国公爷回来,就去了书房,过了两个时辰才出来。”
事出反常,这就不是英国公的性格。
凌握洲捏了捏眉心,道:“先回国公府。”
到了晚间,凌皇后的头痛又开始发作。
但比起每次,并没有那般难忍。
凌皇后本打算过了今夜,明早再宣见陆家那姑娘进宫来,也让她睡个安稳觉。
可这事却传到了凌握洲的耳中。
这个幼弟,打小就是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
凌握洲入宫来看她,长眉一凛,说什么也要去陆家将人带来为她治病。
凌皇后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当年她凤冠霞帔嫁入东宫时,握洲尚在襁褓之中啼哭,比自己小了整整十七岁。
她既是长姐,也更似母亲。
陆烬欢进殿时,凌皇后恰巧思虑到凌握洲的婚事。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见皇后眉头深皱,陆烬欢关切地道:“娘娘可是头又疼的厉害,我这就为您诵经。”
凌皇后道:“不急,本宫只是有些心事。”
陆烬欢观察着皇后的神色,见她不似头痛难忍,劝道:“娘娘切莫忧思过重,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发生了的就去面对,还未发生的,就做好准备迎接。”
凌皇后被她的话转移了心神,笑道:“听听,这小丫头,倒来劝解本宫了。”
代黛送上温养汤水,赞道:“娘娘身边就需要这样伶俐的能解语的,也好让奴婢躲个懒讨个清闲。”
陆烬欢接过瓷盏,帮忙摆在桌上:“代黛姑姑又打趣我了。”
凌皇后这才注意到小姑娘的脸,她拿过一块帕子,含笑唤道:“过来。”
陆烬欢停下动作,凑上前来。
凌皇后用丝帕轻擦着她的唇角,温柔道:“口脂都花了。”
陆烬欢先是迷茫,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为何会这样,她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耳根通红。
这孩子仰着小脸的模样,分外可人,凌皇后越看越满意,感慨着:“这样好的姑娘,要是再多几个就好了。”
陆烬欢心思灵巧。
凌皇后病倒前,就是在忙大皇子的事,如今既知道李澜野的心思,就不会乱点鸳鸯谱了。
她轻声问:“娘娘可是在思虑为大皇子选妃的事情?”
凌皇后颔首,道:“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不是大皇子?陆烬欢在心中估摸着可能的人选。
凌皇后又道:“这一个,我是半点做不了他的主,反而还要听他的。”
听这宠溺又无奈的语气,就知不是在说皇帝。
陆烬欢心中猜到了,但仍装作诧异地道:“娘娘这般温柔,世上还有这等顽固叛逆之人?”
凌皇后深以为然,颔首道:“是啊,若是把你的乖顺,分给他几分便好了。”
陆烬欢实在想象不到威风凛凛的天策侯,伏低做小的乖顺模样。
她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而后又道:“烦忧的事,娘娘不要再想了,我这就给您念经,您躺好睡下。”
小姑娘做事情井井有条,把代黛手中的活计也给安排得明白。
有了她在,凌皇后觉得甚为舒心。
陆烬欢坐在床头的黄花梨圆凳上,捧着一本经书,特意提道:“娘娘,今日的经书是四殿下送来的。”
凌皇后已经合上了双目,道:“玄微一向有心。”
陆烬欢开始诵读,声音如清泉击石,又似珠落玉盘。
每个字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停顿与起伏,殿内檀香袅袅,与她的诵读声交织,令人心神俱静。
不过多时,凌皇后就睡熟了。
代黛上前,为皇后掖了掖锦被,又轻声道:“娘娘特地安排了,姑娘去偏殿的房间去歇息,不用整夜在这边守着。”
陆烬欢悄然退出殿外。
月光如水,将宫道上的青石板洗得发亮。
宫人领着她去偏殿,陆烬欢刚把行李放好,就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陆烬欢疑惑地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门口的砖石上放着一个桃木食盒,盒面上还雕着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纹。
是何人放的?
陆烬欢抬眸四顾,东侧的花木丛中突然蹿出一个影子,转瞬就跃到了她面前。
她惊得后退半步,待看清来人,她轻抚着胸口,瞪着面前满眼笑意的男子。
“殿下这是要吓死人不偿命么?”
李澜野立在月光下,一袭墨蓝色锦袍衬得他越发挺拔。
“烬欢,又见面了。”
他额前几缕碎发还沾着夜露,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却亮不过他的眼睛。
陆烬欢垂眸看向食盒,长睫在脸上投下浅浅阴影。
“这是什么?”
李澜野将食盒拎起,大步流星地跨入她的房中。
“这是给你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