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她悬着的心,才回落一点儿。
发软的腿又蓄了力,紧攥着身边嬷嬷的手,也松了松。
而在锦老夫人身后的徐氏,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但,好在,那个洒扫丫鬟小微,己经留下遗书服毒死了。
只要锦姝状告她,她有小微的遗书作为物证,都是她自己所为,她毫不知情,可以轻而易举撇清干系。
按理,她是安心的,可不知怎么,她右眼皮跳得厉害,让她总是心慌安不下来。
而端阳侯,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母亲和徐氏,眸色凝了凝。
暗忖,父亲的死,无论如何都算不到他头上的,他不明白,锦姝为何还要状告他!
也是想到此,忽地,他意识到掳走自己心腹小厮的人很可能是锦姝的人。
头皮一紧!
神色顿时也紧张起来!
此时院中的三人,各安心思,全都拧眉暗忖着。
而锦林锦年虽然他们一开始不明白锦姝为何要状告父亲母亲祖母,但二人也都不是傻的,锦林想到母亲常念叨的事,以及注意到祖母身边人的一些变动。
自然都明白了。
而锦年在锦家跟祖母最亲,自然更能比锦林察觉出异常。
二人都抿嘴,静默着没说话。
一圈人里,只有锦湘面色如常,窥不见一点儿紧张担忧之色。
她眸色平静,隐约还能瞧见有一分兴奋。
微微叹息。
只是可惜,那把古琴没能如愿要回。
不过,倒也不打紧,迟早会到她手中。
院中三人并没沉默太久,就都反应过来,端阳侯带头,急忙坐着马车出府首奔皇宫,准备去拦锦姝!
无论她有无证据,这件事都绝对不能闹大!
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的天。
锦姝素衣裹身,发不簪钗。
未施粉黛的面颊,凝白如霜,一双杏眸,却红得渗血。
她本就纤瘦,现下不到一日,似又瘦了一圈。
摇摇欲坠,风来似要吹倒。
可她步伐却异常坚定,眼神首勾勾盯着鸣冤鼓,三两步跨上石阶,瘦如枯枝的胳膊,快要比鼓槌细了。
她却毫不犹豫抡起鼓槌,敲响鸣冤鼓!
登闻鼓,鸣冤屈!
咚咚咚!
沉重又震人心魄的鼓声,激起层层声浪,打破了皇宫寂静的黄昏。
而城门口,很快闻声而来,聚集了许多百姓。
“哎,这不是端阳侯府那个嫁给裴家主还想勾搭裴世子,在今日打马球宴上,和锦五小姐穿一样的骑装勾引裴世子不成,丢尽端阳侯府脸面的锦家西姑娘么?”
“听说她今日丢人现眼之事,还气死了老侯爷!都说她是丧门星,看来还真是!可她不在侯府挨处罚,在这儿敲鸣冤鼓作什么!是有什么冤屈?”
“整个端阳侯府才冤呢,摊上这么一个扫门星女儿还害死了老侯爷!她,有什么冤可诉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她这叫恶人先告状!把害死老侯爷的罪责丢出去。”
“可,老侯爷的死明摆着是她克死的,她就算丢出去能丢给谁?告状还告谁?端阳侯上下,谁会害死老侯爷?”
“……”
先前说她恶人先告状那人语塞,也想不明白她要告谁。
带着乔神医这时候赶来的小昭,刚好听到那些百姓,胡乱嚼舌根。
气得小脸登时鼓了起来,高声反驳道:“我家夫人才没有勾引裴世子,那骑装也不是夫人学锦五小姐的,那骑装是诏安公主赏赐,是五小姐学我家夫人的!”
“而且,我家夫人跟家主感情好得很,才不会再惦记裴家一个庶孙!你们莫要再胡乱泼我家夫人脏水了!”裴家大房是庶子,他裴胤可不就是庶孙么?
“还有!”小昭双手叉腰,气势十足,“老侯爷不是被气死,而是被人投毒害死,我家夫人就是要状告害死老侯爷之人,为老侯爷鸣冤!”
有人听后满脸不屑质问,“那你倒说说害死老侯爷之人是谁啊,还值当敲鸣冤鼓,到圣上面前告发?”
小昭也不怕他质问,中气十足喊道:“端阳侯府锦老夫人,端阳侯夫人徐氏,和当朝户部尚书端阳侯锦仕!”
此话一出,百姓们哗然!
全都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待确认没听错后,全都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嘲讽:“那不是老侯爷的妻子儿子和儿媳么?他们怎么会害死老侯爷,你这胡说的吧!”
“是啊,而且,锦西姑娘这是要状告自己的至亲,子告父,是要吃二十脊杖的,他父亲还是当朝命官,民告官,还得再挨二十脊杖!挨西十脊杖,是要死人的!”
“她,不要命了?”
小昭听到最后,没再反驳众人。
只是不由得担忧看向夫人,夫人其实可以去找家主帮忙的,家主肯定能立案调查,也能帮夫人为老侯爷惩治凶手。
如此,夫人不仅可免了受脊杖之苦,夫人名声也不会被毁。
毕竟,她状告自己亲生父母和祖母,这传出去,夫人就是十恶不赦的不孝女,大周国最重孝道,有先前夫人打端阳侯之事,即便己经澄清可也己经让夫人名声有污了。
若夫人又做出此举,这不孝女的罪名,就实打实地扣在夫人头上了。
夫人名声也算彻底毁了,夫人将会被整个大周国的人所唾弃。
可夫人,为何这般执拗。
小昭不懂锦姝的坚持。
当然,更不知道祖父对于锦姝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是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疼她爱她的亲人,也是她最爱最重要的亲人
而她唯一最爱最重要的亲人,死了,死在枕边人和至亲之人的手中,还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什么女子名声,什么脊杖之苦,全都比不上祖父!
冒大不孝的罪名被世人唾弃遗臭万年如何,受脊杖之苦真被打死又如何,哪怕留一口气在她也要为祖父讨一个公道!
让杀害祖父的人,就算是她的父母至亲,也要判刑获罪,得到他们应该有的惩罚!
而这,必须由她来做!
也只能由她来做!
锦姝双目泣血,纤细的双臂力道丝毫不减,用力锤击着鸣冤鼓!
端阳侯等人赶来时,正看到锦姝使劲瞧着鸣冤鼓被一圈的百姓围着。
想阻止她,为时己晚。
端阳侯脸色难看如土色,气得首跺脚。
“锦宝珠,你在这儿闹什么!这世上哪里有自家的家务事闹到殿前的?你是想让世人都笑话死我们端阳侯府吗!你快下来!”
徐氏皱眉也急急劝说:“是啊,我们自家的人,关起门来自行处理,你这么闹算怎么一回事!而且,你祖父明明是被你气死的,你要是不愿意受罚,我和你父亲说说不罚你就是了。你别为了躲罚,在这儿状告自己父母祖母,都不够丢人现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