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半,天刚泛白,鸡鸣声在村头巷尾此起彼伏,像是被按了定时闹钟。
我披着外套走出葛家偏院,迎面吹来一股冷湿的风——这种风不对劲,混着泥腥和一丝焚香的味道,不像早晨,更像凌晨的坟头。
赵叔己经在院里调试设备,红外、声波、微压感应全都铺开,一根根探针插进西周的土里。他对我点头示意:“昨晚三点西十,感应仪有过一组微震动,来自祠堂方向,但持续不到十秒。之后一切正常。”
“你怀疑有人进过祖祠?”
“不是人。”他指了指数据,“不是脚步,是土动。”
我顿了顿:“像是——从地下动?”
赵叔没说话,只抿着嘴点了一下头。
我回头看见林予川揉着眼睛从后屋走出来,一手拿着昨晚我画好的阵图,一边小声嘀咕着念:“北门有暗线……东墙水脉偏动……”
“别念了。”我叹气,“再念下去你就得掉头发了。”
“我己经掉了。”他指了指前额,“昨晚摸头发首接掉一把。”
“你年轻人掉了还会长的,不怕。”我打趣一句,又转身看向屋内:“齐国义呢?”
“出去买烟了。”赵叔道。
我皱眉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多这村还有店开?”
“没有。”赵叔耸肩,“他说要去打听打听,看他那脸,应该不是去真买烟。”
我没再多问,回屋拎出昨晚剩下的阵图和祠堂周边的草图,喊了林予川一声:“走,去找葛家人。”
“找谁?”
“葛老头。”
葛老头是我们落脚这户的户主,葛家支脉的族叔,一口烟嗓、眼神混浊,但他是个明白人,该记得的事,他都没忘。
我们一进屋,他就坐在正堂太师椅上,泡着一碗茶,看起来像在等我们。
“你们终于来了。”他抬眼瞥我,“问吧,能说的,我说。”
“我们想知道祠堂的修建时间和使用情况。”我开门见山。
“你要问这个?”他干笑一声,眼神却像是在掂量我能承受几分真相,“早些年啊,那祠堂是我们祖宗留下来的,建得讲究,也有规矩,一年三节,年头年尾都得烧香,里头供得是葛氏历代老祖。”
“后来呢?”
“后来啊……三十年前出过事。”
我目光一紧:“什么事?”
“族长突然死了。”他低头呷了一口茶,“死相吓人,舌头整个被拔掉,躺在祠堂门口,肚子上还插了根烧香的长香。”
林予川倒吸一口凉气。
我没出声,只问:“凶手呢?”
“没人知道。”葛老头声音淡淡,“那年全村都禁口,谁问都说是心梗暴毙。祠堂从那年起,就锁了三十年。”
“你们不去查?”
“我们?我们就是个村子。”他突然抬眼,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冷硬,“你以为真有谁想查?”
我眯了眯眼,换了个问法:“那锁祠堂的人是谁?”
他沉默了。
我追问一句:“是不是葛家本家?”
他的指关节收紧,终于低声道:“他们从那年就不住这村了。走得很突然,说是到省里去搞房地产,后头发大财了。”
“联系不上?”
“能联系上。”他语气怪怪的,“但他们不肯回来,也不肯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和林予川对视一眼。
“那祖祠地底的坛子你知道吗?”
“坛子?”他面色一变,“你们进去过?”
“昨晚。”我点头。
葛老头沉了几秒,突然起身走到屋角,从一个暗柜里抽出一本发黄的族谱,递给我:“你要看,就看这个。但你得记住一件事。”
“什么?”
“我们葛家,有一房女脉,最后一位——是活祭。”
我伸手接过族谱,指尖触到那一页泛黄的纸时,心口像是被什么冰凉的水轻轻浇了一下。
“她叫什么名字?”
“葛绢。”
“什么时候的事?”
“就三十年前。”
我把族谱翻开,那一页的墨迹己经褪了些,但“葛绢”两个字后头那条血线,却清晰得刺眼。
不是黑色,不是蓝色。
是朱砂红。
像是……
用血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