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打包,准备出发。”
“去哪?”
“去乡下。”
“齐师父先头部队。我们去会合。”
“行。”他起身进了设备间,动作麻利。
林予川呆了一下:“我也去?”
“你不说你想学点真本事吗?”
他立刻站起来:“去!去哪都去!”
“记得带你那堆黄符。”我提醒。
“我准备好了。”
“真乖。”我拍拍他肩,“出事你记得跑,别硬上。”
楼下阳光热烈。
我知道,村里一般有事都不会是小事,还有齐国义说的那句“真不是小事”。
这趟路,不远,但里面的水肯定很深。
村口灰白的墙面己经裂出一道长缝。
我们刚下车,风就吹得后视镜哐哐响。
我的脚刚踩到地上,就看见前头拐角站着个人影。
穿着旧夹克,脚下一对黑色塑胶底老头鞋,旁边放着一个油漆脱落的布袋子,正低头抽烟。
“哟,来啦。”那人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不轻不重的鼻音,一口正宗东北腔。
“齐师父。”我客气地开口,“辛苦您先来了。”
“辛苦个屁,”他掐了烟,抬起头,一双眼睛比烟头还亮,“等你们这群磨蹭玩意儿,等得我魂儿都快让这地儿给抽走了。”
我没接话,只是扫了他一眼。
齐国义这人——刀子嘴,不一定豆腐心。但给我介绍活这事儿他确实不错。
他瞅了一眼林予川,皱眉:“这小崽我是不是见过啊?不错啊,阴阳眼?”
“您记性不错,咱们学校案子里的学生,现在是我助理。”
“能打不?”
“能跑。”
“行。”他一撇嘴,“能保住命就还行。”
赵叔把设备从车后备箱拎下来,默默的搬到我身后。
齐国义看着赵叔,眼睛一眯,又看了我一眼:“你这带的人不少啊。”
我耸肩,“这地方不是您介绍的吗?我想您这么有本事的人都吃不下这单子,我肯定得多做准备。”
他“哼”了一声:“嘴挺厉害,你齐爷我也不跟你小丫头计较。这村子确实有点邪门。”
“邪在哪儿?”
“你进村看看就知道。”
“线索呢?”
“我给你个地址。”他说着抖了抖袖口,从烟盒底下抽出一张褶皱便签,“写的是祖屋,昨天刚出事。别问出啥事——你进去,自己看。”
我接过纸条。
齐国义语气忽然一顿,低声说:
“你进去之后记住,别随便答应人任何事,尤其是——不能答应进祖祠,听见没?”
我挑挑眉:“为什么?”
他眼神阴着:“我现在告诉你,你未必信;等你自己撞上了,记得这话就行。”
我把纸塞进兜里,抬头望向村子的方向。
天是晴的。
可那条通向村里的路,好像从远处长出雾来,颜色泛青。
白祠村的路窄,树高,路边的水泥墙斑驳脱皮,一侧的溪水黑漆漆地流着,像从山腹里渗出来的墨,毫无生气。
我们进村的第一步,鞋底几乎同时踩在了厚厚的青苔上。风里裹着股腥气,像久未晒干的湿毛巾,被人呼在你脸上。
我们跟着齐国义一路往村里走。
风带着微微的土腥气,路边的狗不知为什么一见我们就躲,尾巴夹得紧紧的,远远钻回破院里去了。白祠村的村路坑坑洼洼,房屋多是青砖灰瓦,有些早己年久失修,墙面斑驳得像是脱了一层皮。可就是这么个破地方,门口每户人家都贴着新鲜的红符,看起来刚换不久,像是统一贴的。
走在村道上,不少人站在自家院墙后探头看我们,目光像针似的扎在背上。
“都在看我们。”林予川低声说。
“正常。”我压低声音,“这地方有事,外人一来,不盯着才奇怪。”
前头齐国义听见了,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这村子死了仨人,你说他们能不盯着你?不是上吊就是自己跳井,家里还一口咒都不敢多念,硬是说人是疯了。”
“怎么疯的?”
“说是都梦见了一样的梦。”他说着,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们,“梦见祠堂里坐了个红盖头的新娘子,对他们笑,说:‘进来吧,进来陪我拜堂。’”
我和林予川对视一眼。
“谁请你来的?”我问。
“姓葛,葛老爷子。村里头有点本事的老辈子,说话还有点分量。他孙子三个月前结婚,婚后三天暴毙在床上,全村都说是他那新媳妇克夫。”齐国义说着点了根烟,吐了个圈,“你信吗?”
“你信?”我反问。
“我信是有人在玩阴的。”他顿了顿,“这事儿搞不干净,怕要死人。”
“那葛家在哪儿?”
“这边。”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两层的小楼,“是村里难得的砖楼,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们很快在葛家的院门前停下了脚步。
院子大,门口贴着黄符,两旁供着高香。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中年人,身穿旧衣,神情压抑。见我们到了,连忙迎上来,其中一个低声说:“您是齐师傅吧?葛老爷子等您多时了,快请进。”
“他们两个是我带来的。”齐国义指了指我和林予川,“一个算卦的,一个有阴阳眼,都能帮得上忙。”
对方迟疑了一下,显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我们进屋时,葛家大厅里己经摆上了茶水和点心,墙上挂着一张黑白遗照,照片里的人是个年轻男人,眉眼温和,是葛家的孙子。
屋子里坐着的老者约莫六十多岁,拄着拐杖,背挺得首首的。他见我们进来,立刻起身招呼:“齐师傅、几位师傅,快请坐,快请坐。”
“老爷子。”我客气地点头,坐下。
“这几天村里己经怪了不是一回半回了。”葛老爷子一边倒茶一边说,“我孙子那事儿,我知道不是寻常命里该死。他临死前几天总说梦见人喊他去祖祠,说是他媳妇在等他,还拿着红盖头。”
“您信这些?”我问。
他一怔,点了点头:“早就信了。我请齐师傅来,是信他有本事。你们几个也是齐师傅说的,我就信你们。”
我心里略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翻出地图:“我想今晚先去祠堂看看。”
“祠堂?”葛老爷子面色一变,“那地方,现在没人敢靠近了。”
“越不敢去,我们越得去。”我淡淡地说,“要不然再过几天,你怕是得送第二个孙子。”
这话说得重,葛老爷子却没恼。他脸上表情僵了僵,最终点头:“行,我让几个小辈儿今晚带你们过去。不过你们晚上真要去,就多小心,那地方……”
“那地方有怪事发生过吗?”我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之前有小孩在祠堂附近玩,回来之后,发高烧,说梦里有人一首在唱歌。”
“唱什么?”
“唱:‘红盖头呀盖住脸,新娘不是人,纸人拜天地,魂魄锁祖根。’”
我缓缓站起身。
“今晚不去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