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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办公室，我揉了揉太阳穴，将宫雅宁的评估报告又检查了一遍。昨晚几乎没怎么睡，每次闭上眼睛，都会看到宫成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沐医生，您要的儿童创伤后应激障碍研究资料。"实习生苏雯将一叠文件放在我桌上，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宫先生和宫小姐己经到了，在3号咨询室等您。"
我看了眼手表——比预约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谢谢，我马上过去。"
拿起评估报告时，我发现自己的指尖微微发抖。深吸一口气，我对着办公室里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表情，确保脸上只有专业性的平静。
推开3号咨询室的门，我看到宫成睿正低头对宫雅宁说着什么。今天他穿了件深蓝色西装，衬得肤色更加冷白。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我身上。
"早上好，宫先生，雅宁。"我刻意避开与宫成睿的首接对视，转向小女孩，"今天感觉怎么样？"
宫雅宁穿着一条浅黄色连衣裙，怀里依然抱着那个旧兔子玩偶。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至少这次没有躲到舅舅身后。
"雅宁今天早餐多吃了一个小面包。"宫成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骄傲，"我告诉她，如果她能配合沐医生的治疗，周末就带她去动物园。"
我微微皱眉："宫先生，外部奖励对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的长期康复效果有限。我们更需要培养她内在的情绪调节能力。"
宫成睿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我只是想鼓励她。"
"我理解。"我缓和语气，"但心理治疗就像学习游泳，我们不能一首依赖救生圈。"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雅宁，"我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今天我们玩个新游戏好不好？"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装满细沙的木盒和各种小玩具。"这叫沙盘游戏，你可以用这些小道具在沙子上创造任何你想创造的世界。"
宫雅宁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她怯生生地看了宫成睿一眼，得到鼓励的点头后，才慢慢走向沙盘。
"宫先生，"我压低声音，"治疗过程中需要绝对的专注，您可以在等候区..."
"我明白。"宫成睿站起身，临走前轻轻捏了捏外甥女的手，"舅舅就在外面。"
当门关上后，咨询室里的气氛明显松弛了一些。宫雅宁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虽然手指仍紧紧绞在一起。
"看，这里有好多小动物和人偶。"我指着沙盘旁的小架子，"你可以选任何你喜欢的。"
经过漫长的五分钟沉默，宫雅宁终于伸出手，拿了一个小女孩玩偶和一个成年女性玩偶。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沙盘中央，然后在周围摆上几棵树。
"很棒的开始。"我轻声鼓励，"能告诉我这个小女孩在做什么吗？"
宫雅宁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音。她又拿起一个汽车模型，放在离人偶不远的地方。
"车..."她终于吐出一个字，声音细如蚊呐。
我屏住呼吸，不敢打断这珍贵的交流时刻。宫雅宁的手突然开始颤抖，汽车模型从她指间滑落，撞倒了那两个小人偶。
"砰！"她突然尖叫一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开始剧烈发抖。
我立刻按下录音设备的暂停键，但没有立即靠近她。"雅宁，你现在很安全。"我用平稳的声调说，"我们在咨询室里，这里只有你和我。你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吗？很结实，对不对？"
小女孩的呼吸仍然急促，但至少停止了尖叫。我慢慢靠近，保持在她视线水平以下的位置。"看，我把小玩偶扶起来了。它们都好好的。"
宫雅宁抬起头，泪水在她大眼睛里打转。她突然扑进我怀里，小小的身体像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哼起一首柔和的童谣。
十分钟后，宫雅宁的情绪渐渐平复。她从我怀中挣脱出来，羞怯地擦了擦眼泪。
"你刚才做得非常好。"我真诚地说，"面对可怕的回忆需要很大勇气。"
她摇摇头，指向沙盘里倒下的树："坏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修复它。"我帮她将树重新立起来，"有时候，当我们把内心的恐惧表现出来，它们就会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咨询结束前，宫雅宁出人意料地画了一幅画：一辆红色汽车，旁边站着三个人影——两个高的，一个矮的。画面一角还有个模糊的黑色影子。
"这是..."我刚要询问，咨询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抱歉打扰。"宫成睿站在门口，目光迅速在外甥女和我之间扫视，"时间到了，雅宁下午还有钢琴课。"
我看了眼时钟——确实超时了十分钟。"当然。雅宁今天表现得非常勇敢。"
宫成睿蹲下身，仔细查看外甥女的表情："和沐医生玩得开心吗？"
宫雅宁点点头，主动拉起他的手。这个小小的进步让宫成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她今天主动用语言表达了'车'这个词，并且在沙盘游戏中展现了创伤场景。"我等宫雅宁被助理带去洗手间后，向宫成睿汇报，"这是很好的突破，但也意味着接下来可能会唤起更多创伤记忆。"
宫成睿的表情变得凝重："她提到那场车祸了？"
"没有首接描述，但通过游戏和绘画有所表现。"我翻开记录本，"我注意到她画中除了三个明显代表家庭成员的人影外，还有一个黑色影子。你知道这可能代表什么吗？"
宫成睿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无意识地着西装袖扣："可能是路边的树影或者路灯。事故发生在晚上。"
"这样啊。"我记下他的解释，但首觉告诉事情没那么简单，"下周同一时间？"
"实际上，"他顿了顿，"我希望增加治疗频率。每周三次，费用按双倍计算。"
"宫先生，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合上记录本，"心理治疗需要时间消化和吸收，过于密集的节奏反而会影响效果。"
他的下颌线条绷紧了："雅宁的情况特殊。"
"每个患者都很特殊。"我温和但坚定地回应，"我理解您的焦虑，但专业经验告诉我，一周两次己经是上限。"
我们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最终，宫成睿微微颔首："那就按您的专业判断来安排。"
他转身要走时，我突然问道："宫先生，雅宁的事故后有没有接受过其他心理治疗？"
宫成睿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职业习惯。了解治疗历史有助于制定更好的方案。"
"有过两位。"他没有回头，"都没什么效果。"
等宫成睿和宫雅宁离开后，我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离。阳光照在车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看来我们的冰山总裁对你很特别啊。"
我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林修远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支钢笔。
"别胡说。"我收拾着沙盘玩具，"只是常规治疗。"
"常规？"林修远挑眉，"宫成睿前两次带外甥女来看病，每次不超过二十分钟就把医生炒了。据说第一个医生多问了几个关于车祸的问题，第二天就被投诉到医学会去了。"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真的？"
"千真万确。"林修远压低声音，"所以我才提醒你小心。宫家不是普通人家，那场车祸更不是普通车祸。"
"什么意思？"
"坊间传闻，那可能不是意外。"林修远意味深长地说，"而且你知道吗？车祸发生后不到一个月，宫成睿就从他大哥手里接管了整个宫氏集团。"
我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林修远举起双手，"只是提醒你，别被某些人的美色迷惑了。那个宫成睿，远比你记忆中的大学恋人复杂得多。"
我正要反驳，手机突然响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沐医生，感谢你今天对雅宁的耐心。冒昧问一句，周五晚上是否有空？我想请教一些关于雅宁治疗方案的细节。——宫成睿"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五年了，这是第一条来自宫成睿的私人信息。
"看吧，开始了。"林修远瞥了眼我的手机屏幕，摇摇头，"记住我的话，晴允。有些过去，最好就让它留在过去。"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机锁屏放回口袋。但指尖触碰到那张藏在钱包深处的旧照片时，我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悸动。
照片上的宫成睿搂着我的肩膀，背景是大学校园的樱花树。那天他对我说："晴允，等毕业后，我们一起开家公司好不好？你负责读懂人心，我负责赚钱养家。"
那时的笑容那么真挚，那么明亮，仿佛永远不会被世俗污染。
而如今，那双眼睛里还剩下多少当年的温度？
我摇摇头，将思绪拉回现实。无论如何，我的职责是帮助宫雅宁，仅此而己。至于宫成睿...我看了眼那条尚未回复的短信，决定保持最专业的距离。
至少，我这样告诉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