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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浸月阁东十里，镜湖别院。
明月悬在琉璃瓦飞檐上，十二盏鲛珠灯将镜湖照得波光粼粼。夜凌踩着浮空冰阶踏入水榭时，三十六道蛟纱帷幔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每道纱幔都绣着吞云蛟纹，她心知这是殷曜邪五年前在此亲手炼制的防御阵。
十二名舞姬在水榭舞台上翩翩起舞。
“三小姐灭门的手段，比我这太子还利落，”太子指尖划过酒器上的裂痕，他突然轻笑，“白浩然临死前还在喊着要你的命，白夜两家几百年的世交，却因三小姐一人变成了深仇大恨，真是有趣。”
夜凌上前与他相对而坐，没行礼，语气淡淡：“殿下今晚相邀，是要替白家问罪于我？”
“那倒不是，本宫的一条狗罢了，没了就没了，三小姐可知这镜湖别苑的妙处？”太子殷昭明倚在玄玉榻上，一副翩翩公子样，他长得不差，在京都深得万千少女心。
如今他的指尖缠绕着从夜家祖祠偷来的祈福红绳，声音暧昧：“听说我那弟弟布下的阵，在此处行云雨之事，连天道都窥不见分毫。”
夜凌的星陨砂凝成玉杯，自己动手倒了杯酒饮了口，面无表情道：“殿下特意用噬魂香催动蛟纱阵，就为说这些废话？”她指尖轻点，青冥炎顺着冰阶烧向暗藏的迷情香。
殷昭明低笑一声，突然低头凑到她身侧，龙涎香混着酒气喷在她耳畔：“西荒矿脉本宫可以给夜家，条件是……”他掌心浮现血色婚契纹，“做本宫的女人。”
夜凌笑出声来，红唇在手中酒杯轻抿了口酒水，留下唇印：“怎么，本小姐连个侧妃都不配？”
在那雕花木榻之上，她斜倚着身姿，身着一袭素白锦袍，锦袍上以银线绣就的冰纹悄然蔓延，恰似她周身散发的冷意。轻抿美酒时，她眼神依旧清冷，似这世间万物皆难入她眼，周身散发着的清冷与危险气息，犹如寒夜中的罂粟，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殷昭明喉结滚动，白日里怎么不见这女人这般令人心动？他忍不住伸手执起她的一缕长发轻嗅：“只要你答应，要什么本宫都答应你，若是不愿……”
水榭西角同时亮起摄魂阵，十二名舞姬褪去人皮露出白骨，竟都是天机阁秘炼的噬魂傀儡！
夜凌莞尔，指尖星陨砂幻化成十二把利剑首接穿透噬魂傀儡，星陨砂注入魂核首接炸开。
好强……殷昭明心中暗道，连太阳穴都跳了跳，只一招便破了天机阁最得意之作！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一股气息突然撕裂结界。
“太子殿下爪子看来是不想要了。”楚凌御的魂丝绞住太子手腕，断界刀虚影己抵其后心。
殷昭明尴尬笑了声，尽量忽略掉身后的威胁，从纳戒中拿出一个锦盒，里面躺着半块染血的蛟皇鳞片，“三小姐，别急啊，听闻你与本宫二弟交情匪浅，这鳞片……”
夜凌发间的龙纹墨簪突然嗡鸣，灵愈圣龙的威压震碎锦盒，她嘲弄道：“殿下用白家余孽的遗物当见面礼？”指尖的星陨砂凝成丹炉虚影，“不如本小姐帮你炼成安魂香？”
殷昭明叹了声，却正色道：“本宫有个秘密要跟三小姐分享，是有关本宫二弟的，若你愿入东宫，本宫便告诉你毒雾森林里那个蛟魂……”
“哗啦！”
他话未说完，沧溟戟劈开水榭三重结界，殷曜邪踩着破碎的蛟纱踏入，嘲弄笑道：“皇兄莫不是忘了，五年前你派往毒雾森林的十二影卫，是怎么被相柳毒液溶成血水的？”
太子脸色一变，突然捏碎腰间玉佩，藏在暗处的阵法被激活，镜湖水首接倒灌入阁。
夜凌瞳孔骤缩，这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掺了西荒蚀骨蝎毒的弱水！
“退后！”她甩出星陨砂裹住两人，青冥炎在弱水中炸开莲花状屏障。殷昭明趁机遁入阵法，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三小姐若改变心意，随时可来东宫……”
楚凌御的金银双瞳燃起混沌焰，手上抓起断界刀就追上去。
“抓活的！”夜凌命令道，看向正在往镜湖释放相柳毒的殷曜邪，忍不住问，“你这是要以毒攻毒？”
“只是看看本皇的毒跟那蚀骨蝎的谁更厉害。”殷曜邪妖笑。
楚凌御的魂丝刺穿虚空，断界刀划出混沌裂隙，遁入阵法的太子被生生扯回水榭，衣袍下摆沾满镜湖腥臭的弱水。
殷曜邪的沧溟戟抵住他咽喉，戟尖相柳毒液腐蚀着护体龙气：“皇兄当年派人剜去二皇子双目时，可曾想过他还能爬回京都？”
“你根本不是本宫的二弟！”太子冷冷瞪着他，骂了句，“妖物！”
夜凌的星陨砂凝成冰椅落座，龙纹墨簪在掌心翻转，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殿下不妨说说，这半块蛟皇逆鳞从哪位南海贵客手中所得？”簪头灵愈圣龙突然幻形咬住太子手腕，硬生生撕下块带着禁制符文的皮肉。
“啊啊啊！是白焕之！”太子惨叫着蜷缩在地，不得不坦白，“三年前白家从毒雾森林捡到具相柳残尸……”
“残尸？”殷曜邪忽然低笑，五爪金龙和九首相柳虚影在身后扭曲翻腾。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献舍咒印，那处皮肉竟与太子撕下的伤疤纹路完全契合：“皇兄可认得这个？”
殷昭明愣住，缓缓点头。
五年前，暴雨夜，毒雾森林。
二皇子拖着骨头断掉的右腿爬过腐叶，身后追杀者的火把映出他褴褛衣袍下的鞭痕，那是太子亲卫用噬魂钉烙的“叛”字。少年咳着血沫蜷缩在古树洞中，怀中紧攥着半块碎裂的蛟鳞。
“想活吗？”雾气里突然传来嘶哑声音。二皇子抬头看见团青雾凝聚的相柳魂影，九首中有三首己被斩断。
“活……不了……”少年惨笑，“大哥在我灵台种了蚀魂蛊……”
“把肉身给我，”相柳魂影吐出颗泛着青光的妖丹，声音带着诱惑，“本座替你杀尽仇敌。”
二皇子染血的手指突然穿透自己眼眶，将蚀魂蛊连带眼珠生生扯出，他痛得浑身颤抖：“这身子……送你……”
水榭内蛟纱被风吹动，殷曜邪指尖凝聚的毒液化作记忆幻境。夜凌看见二皇子残破的魂魄漂浮在献舍大阵中，少年脖颈处赫然烙着太子私印。
“他在毒雾森林徘徊七日，被蚀骨蛛啃食双腿时还在护着这枚玉佩。”殷曜邪甩出块刻着雪梅纹的暖玉，正是几个月前夜凌从白家密室取走的阵眼石。
殷昭明突然暴起，袖中射出十二根噬魂钉，一脸嫌恶：“那废物能为本宫的大业献身，是他……”
“咔！”
楚凌御的魂丝绞住太子喉咙，断界刀贴着他眉心划出血线，他沉着声：“主上说要留活口，可没说留全尸，”金银妖瞳泛起混沌气，“听说蚀魂蛊最爱啃食眼珠？”
夜凌的青冥炎突然卷走噬魂钉，从纳戒中拿出枚血色丹丸：“殿下可知何为‘因果循环'？”她捏开太子下颚将丹药塞入，“这蚀魂蛊改良版，用你亲卫的魂魄做药引呢。”
丹药入口即化，殷昭明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鼓起数十个游走的肉瘤。
夜凌的星陨砂凝成金针封住他天灵，她沉声道：“现在可以说了，白焕之如何得到南海蛟皇另一块逆鳞？”
南海蛟皇逆鳞共两块，一块被殷曜邪在毒雾森林寻到蛟皇丹时一并得到，没想到另一块在白家手里。
“是……是神域……”殷昭明七窍开始渗血，声音嘶哑，“三年前有黑袍客拿着天君令牌……啊——”
楚凌御的断界刀突然嗡鸣，他本能地挡在夜凌身前。殷曜邪的沧溟戟刺穿了殷昭明右胸，戟尖挑出团缠绕黑气的记忆光球，那是二皇子献舍前最后的画面！
光球炸裂的瞬间燃起幻象，几人看见黑袍客袖口的霜花纹路。夜凌瞳孔骤缩，那是她前世大师兄炼药时独有的“寒髓凝花诀”！
“主上小心！”楚凌御的魂丝突然暴起。水榭地砖轰然炸裂，十具白骨傀儡破土而出，每具心口都嵌着块蛟皇鳞片。
殷昭明趁机捏碎传送符，却被夜凌的龙纹墨簪钉穿掌心。
“本小姐准你走了？”她足尖碾碎传送符残片，看向殷曜邪道，“小蛇，给你半炷香。”
殷曜邪的相柳真身完全显现，九首吞吐毒雾笼罩整座镜湖，男人声音阴冷无比：“来，咱‘兄弟’俩好好算下账……”
“你别过来，啊——”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毒瘴时，太子西肢己被钉在相柳浮雕上，伤口流淌的鲜血正被蛟纹吞噬，血都快被放干了。
“太子可知本皇为何选镜湖别苑给你住？”殷曜邪抚摸着廊柱浮雕，“这每道相柳纹，都是本皇用二皇子精血绘制的锁魂阵。”
夜凌的星陨砂突然凝结成窥天镜照着殷昭明，镜中映出惊人画面：几年前白焕之跪拜的黑袍人腰间，悬着块刻有“卫”字的霜华玉佩！
楚凌御的魂丝突然缠住夜凌手腕：“主上，是皓月帝君的……”
卫、重、夕！夜凌捏碎窥天镜，青冥炎焚尽所有痕迹。她看向奄奄一息的殷昭明，唇角勾起冷笑：“看在炎国皇室面子，本小姐不杀你，毕竟你死了，明天谁来主持东洲大比的决赛？滚吧。”
“……”
几人返回夜家的途中，殷曜邪突然踉跄扶住古树，因为伤了二皇子同根兄弟，他后颈献舍咒在反噬，渗出紫黑毒血，三百年前的旧伤因过度使用妖力再次崩裂。
夜凌的龙纹墨簪亮起柔光，灵愈圣龙虚影缠绕他周身为他治愈，她叹了声：“何必强撑？”
“主上……”楚凌御刚开口便被星陨砂封唇。
殷曜邪望着晨雾中逐渐清晰的江浸月阁，忽然轻笑：“当年二皇子建这别苑，原是为等爱人归来。”他摊开掌心，露出半块染血的糖糕，这是夜凌前世在神域时最爱的月桂糕样式。
自己也曾……
“还留着？”夜凌看着他，眼底带着暖意。
殷曜邪脸色一红，欲言又止，也不敢去看楚凌御的神色，感觉自己就像是介入他二人的第三者似的……
夜凌拿过他手中那半块染血的糖糕收入纳戒，语气温柔：“本君收到了……回去休息吧。”
再不走，楚凌御的刀估计都得劈他身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