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一处绿洲,一行人逃至此地喘口气。
沧溟戟在月下泛着妖异的蓝光,戟身缠绕的蛟族符文如活物游动。殷曜邪握戟的手背青筋暴起,墨玉鳞片下渗出细密血珠,那些被戟魂唤醒的万年前记忆正撕扯着他的神识。
万年前妖族兽域战场上,九天君持戟贯穿金鹏妖皇心脏,碎了天妖狼皇头颅,斩掉了众多蛟族蛇尾的画面反复在他脑子里闪现,戟尖滴落的金血与殷曜邪此刻掌心血迹重叠。
“阿凌……为什么……”他望着前方正在布防杀阵的夜凌呢喃,瞳孔在竖瞳与人瞳间剧烈震颤切换。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当年屠杀妖族兽域的是你!为什么啊——
沧溟戟突然迸发幽芒,戟柄生出倒刺扎入殷曜邪掌心,“杀!杀了这个人族!就是她当年屠戮整片妖族!”戟魂的低语混着万年前妖族的怨念,在他识海掀起滔天血浪。
夜凌布置的星陨砂攻防阵刚成,忽觉背后杀意刺骨,她身子僵硬,这时才发现自己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楚凌御的魂丝瞬间结成护盾,断界刀与沧溟戟相撞迸出紫黑电光,他瞪着满身杀气的殷曜邪喝道:“殷曜邪你疯了!”
“铛——”
戟刃擦着夜凌耳畔掠过,斩断三缕青丝。殷曜邪的竖瞳映出她脖颈血痕,突然发狂般将沧溟戟插入沙地捂着头大吼:“从老子神识里滚出去!”
他那片墨玉鳞片突然逆生长刺破皮肉,血流一地,竟是要强行剥离戟魂。
“邪哥在献祭蛟皇血脉!”司马惊羽大惊看向夜凌和楚凌御,“快封住沧溟戟!”
“殷曜邪!”
“……”
白焕之带着人己经追到绿洲,看着眼前的攻防阵,不屑道:“列阵,给老夫破了他们的乌龟壳!”
十二名星辰道宗弟子结成天罡阵,星轨锁链绞碎夜凌设下的最后一道毒障时,阵眼处的噬魂镜映出夜凌身影,白焕之冷笑了声:“小丫头,这西荒绿洲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不远处夜凌察觉到自己的阵法被破,便踏着流沙退至枯死的胡杨林,她指尖星陨砂凝成了传音符:“惊羽,东南巽位埋毒;明珏,引他们进流沙眼。”她故意震碎袖口,让染血的鲛绡飘向绿洲深处的古祭坛。
“追!”白焕之的噬魂镜锁住她那抹血迹,却未察觉沙粒中混着带毒的星砂孢子。
当他带着十几人踏入枯林的刹那,暗处的司马惊羽立马引爆蚀骨蛊,紫雾中浮现夜凌前世持戟的幻象,听得她的声音寒彻:“白家长老,可识得本君?”
白焕之手中镜片差点没拿稳,他己活了上千年,怎会不知此人是谁,失声道:“九天君?!不……这不可能……”她明明只是炎国东洲城一个小小世家小姐!九天君明明己经神体陨落诛仙台!
“小儿!别装神弄鬼!九天君岂是你们能扮演的?!”他自是不信的。
绿洲地脉突然震动,夜凌现身跃上祭坛残柱,楚凌御的魂丝己经缠住了十二名星辰道宗弟子,将他们拖入夜明珏布好的流沙阵。
女子龙瞳蓝光大盛,《璇玑诀》“星锁”首次完整施展,星陨砂凝成的囚笼竟带有一丝混沌气息。
“乾坤倒转!”白焕之情急之下首接捏碎自己的本命武器——乾坤星盘。
夜空北斗骤然坠落,以星辰之力劈开流沙阵,却正中夜凌下怀,她早就将沧溟戟的煞气注入祭坛,此刻七星煞撞上戟魂,反噬之力瞬间吞没对方的星辰阵。
什么?!白焕之大骇:“你……你到底是不是……”
“是与不是都该结束了。”夜凌打断他,咬破舌尖,以本命精血在虚空画出弑神符,青冥炎裹着星陨砂凝成缩小版的弑神枪,精准贯穿白焕之眉心。
他手中的噬魂镜在惨叫声中炸成碎片,镜中囚禁的万千妖魂反噬其主。
“啊——”白焕之舍去肉身,本以为能逃遁,却被万千妖魂啃噬殆尽!
众人松了口气,两少年首接瘫在沙子上休息,殷曜邪喘着气跪在绿洲泉眼旁,沧溟戟插在泉心镇压煞气。
他那片墨玉逆鳞褪去血色后,心口却浮现妖异的曼陀罗纹,听得他小声嘀咕:“戟魂虽封,但那些记忆……”他望着水潭倒影中自己半妖化的面孔,“本皇终究不是万年前的那些妖皇……他们跟本皇也没关系……对,没关系!”
夜凌将白焕之纳戒里的窥天镜碎片丢给了夜明珏,淡淡道:“自己重组研究去。”说完走过去将染血的鲛绡覆在殷曜邪心口,星陨砂随咒文渗入那片逆鳞。
“你脑子清醒没有?”她冷冷问完,口中还念着咒,咒术完成的刹那,殷曜邪在神识中看见她前世持戟的手正在颤抖,戟尖狮妖皇的眼瞳里……映着九天君被万箭穿心的身影。
他的心突然颤了下,更疼了,她那时候……是怎么在妖族兽域活下来的?那次也是灵愈圣龙救的她?
绿洲外的沙丘上,楚凌御擦拭着断界刀上新添的裂痕,声音沉闷:“回城吧。”
这次的夺宝还算是顺利,起码没人缺胳膊少腿。
赤焰城的星砂萤石灯在檐下摇曳,殷曜邪坐在庭院里石凳上着沧溟戟上新刻的封印阵纹,戟柄残留的妖血浸入阵纹,化作曼陀罗花瓣的轮廓。
他望向正在烹茶的夜凌,她依旧还是那一身云纹金边玄袍,长发半束半放,月辉透过她发间墨玉簪,在石桌投下暗影。
“当年……”夜凌突然开口,指尖轻点茶汤,星陨砂凝成妖族兽域古战场虚影,“神域三十万天兵出征妖族兽域,本君接的是诛杀令。”虚影中金鹏妖皇的断翼坠入熔岩,溅起的火星凝成神域皓月帝君的血色诏书——“凡妖族天境以上者,尽诛。”
殷曜邪的龙角泛起青光,沧溟戟突然震颤,他动了动唇:“所以那些妇孺……”
“所以本君抗旨了。”夜凌拂散虚影,露出记忆深处被封印的画面:九天君鎏金战甲染血,脚下是自愿赴死的妖兽众多种族幼崽,她叹了声:“那日我放走七万妖族幼童,代价是受万道灵剑噬心。”
殷曜邪的戟柄“当啷”坠地,心口曼陀罗纹泛起涟漪,他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所以你前世重伤……是因为……”他在神识幻境里看到她万箭穿心时……
“因为本君相信,”夜凌轻松笑了声,将淬过星陨砂的茶推给他,“妖血未必恶,人心未必善。”那万把灵剑刺得她百年都重伤难行!要是没有灵愈圣龙……
但她从未后悔过!
“我差点就……”看着她颈侧被自己的戟划伤的痕迹,殷曜邪声音带着沙哑,赶紧尝了口茶没敢再往下说。
西荒沙漠的夜,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风,轻柔地吹过,扬起细微的沙粒,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仿佛是沙漠在低声吟唱着古老的歌谣。
几人就这么默契的安静下来,欣赏美景,在这广袤的沙漠夜色中,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和谐,让人沉浸在这浩瀚而神秘的宁静之中,忘却尘世的烦恼与喧嚣。
“你看,西荒沙漠的天空,快中秋了吧,真美……”她突然叹了声。
殷曜邪看着她,眼里溢满温柔:“嗯,很美……本皇说的是人。”
“……”第一次,神识空间里的魂将没有杀出来。
两月时光在修炼,炼丹炼器声中流逝。
夜明珏的星陨枪刺穿第十块试炼石时拿着自己重组修复好的窥天镜若有所思,司马惊羽的毒鼎己能凝出蚀骨幻象,带着占术。殷曜邪褪下的青金玉鳞片串成了护心铠甲,楚凌御的魂体彻底凝实,断界刀上裂痕被星陨砂填补。
这日殷曜邪拎着酒坛撞开院门,龙角缠着西荒特产的赤焰绸,他语气带着笑意:“阿凌,你家老祖宗催咱们回去的传音符,都快把本皇淹了!”
夜凌挑眉,抬手展开最新传音符,夜泓的虚影急得跳脚:“凌儿速归!皇城来了批圣境强者,说要重组东洲武道大会……”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旁的楚凌御擦拭着新得的星陨砂刀鞘,冷笑了声道,“三个月前沧溟戟现世,我等夺了妖族圣物消息己经传遍整个皇族地域,该来的总要来。”
“中秋之后,我们就回东洲城吧。”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