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凌摆脱楚凌御的腻歪,正在给他的神魂描摹固魂咒,宗门突然降下七彩神虹,神族宴请帖镶着九重星轨落在山门前。鎏金笺上浮动的《诸神律令》刺痛她指尖,花辞树却将请帖折成纸鹤扔进丹炉:“小西,该教你认认神界的腌臜了。”
“师尊的意思……”夜凌指了指自己,“只带徒儿一人前去赴宴?”
花辞树抽了口烟淡淡道:“小西觉得为师目前有谁能拿得出手?”
“……是,师尊。”夜凌想了想她的师兄们,一个神魂不稳得躺着,一个整天玩药玩毒各种捣鼓,最后一个跟没长大似的到处作乱,目前确实只有她能拿得出手!
赴宴那日,夜凌褪去素白襦裙,换上玄金长袍,上绣着神狱塔吞噬金乌的图腾。用银河之砂淬炼过的弑神枪化作墨玉簪绾起青丝,额间终焉道痕被造化雪莲染成鎏金色,雪莲则化作雪绫飘带缠在她腰间,造化罗盘和神狱塔缩小成首饰坠在她项间。
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的花辞树瞥了眼她腰间悬挂的神族执法者徽记玉佩,唇角勾起:“倒是会气人。”
“嘿,去了那,师尊看不惯谁,徒儿就帮您气死他!”夜凌笑弯了眉,反正有他在。
神宫。
宴设九霄云外的璇玑宫,十万八千阶星玉梯蜿蜒至虚空之门。夜凌踏着被终焉之火淬炼过的银河星砂拾级而上,足下绽开的雪莲道纹将两侧引路的鸾凤逼退三丈。
“恭迎花宗主——”十二名神姬齐声唱喏,手中捧着的却不是琼浆玉液,而是封印着上古凶兽魂火的琉璃盏。
夜凌眼底冷了冷,指尖轻点最近的金翅大鹏盏,凶魂哀鸣着被神狱塔吞噬,她冷哼:“神族待客之道,倒是别致。”
十二名神姬敢怒不敢言,低头沉默。
主殿内华光璀璨,宛如梦幻之境。穹顶镶嵌着三百六十颗混沌星辰,似银河倾落,洒下满殿清辉,每束星光都化作珍馐落在玄冰案上。
地面由整块的白玉铺就,温润光泽中隐隐可见古老符文流转,似在诉说着神族的辉煌往昔,长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盘中美食或如仙花绽放,或似灵禽欲飞,散发着的香气。盛装的神族侍女穿梭其间,手中托着的玉杯里,琼浆玉液泛着瑰丽光芒。
夜凌站在众多珍馐前,看着盘中游动的银河蛟龙刺身,忽然想起东皇烈被炼成灯芯的模样,神情变得一言难尽:“师尊,这菜……”
“吃不得。”花辞树烟杆敲碎玉盘,蛟龙血肉瞬间凝成血色阵图,他语气没什么波动,“噬魂咒,不入流的小把戏。”
满殿哗然中,第三神将拍案而起:“花辞树!你纵徒毁我族佳肴……”
“佳肴?”未等花辞树有反应,夜凌抬手将那血色阵图反按在他眉心,眼里带着笑意,“不如请上神将军亲自尝尝?”
阵图一入神将灵墟,众人便见神将七窍迸出金血,始作俑者似笑非笑施施然落座,弑神枪尖还挑着块星辰碎片把玩。
“这便是那个屠尽东皇十万军的煞星?瞧着倒是娇俏好看。”
“嘘!没见执法者的徽记都成了她腰间佩饰?”
“听闻她是那堕神者东皇御的妻?”
“真的?天啊,居然跟……”
夜凌抿着神狱塔凝炼的混沌酒,耳畔飘过万千私语。西北角紫微星君之女正掐碎传讯玉简:“给本君速查此女与东皇御的关系!”
东南方永夜宫幸存的长老团盯着她发间墨玉簪,手中杯盏捏出裂痕。
“夜仙子,”九黎族圣女端着琉璃樽袅娜而至,裙摆浮动的蚀骨香却被雪莲净化,美人脸色带着温和笑意,“小女子族中有卷御哥哥的《焚天战曲》,恰与仙子额间道纹相合……”
“圣女可知上一个提《焚天战曲》的人在哪?”夜凌笑盈盈指向殿外,众人顺着望去,只见东皇始祖的金乌雕像正挂着半幅染血的《焚天战曲》残页,在终焉之火中蜷曲成灰。
圣女脸色变了变,不甘心叹了声:“夜仙子手法有些过于残忍了。”
夜凌喝了一大口混沌酒,笑着道:“我跟东皇御那狗男人一起烤金翅大鹏吃的时候,聊到九黎族的本体,聊了很久觉得贵族味道不是很好,这才决定不吃。”
“你!”圣女脸色被气得煞白,悄悄看了眼不远处正安静“发呆”的花辞树,最终还是拂袖而去。
众人又议论纷纷起来。
夜凌挑挑眉嘀咕了句:“确实味道不行啊,我这人口味有点挑。”说罢,再饮一口酒,但桌面的珍馐她是一口没动。
宴至酣时,北斗七子突然结阵踏出,天枢星君掌心悬浮着陨神棋盘笑盈盈看着夜凌:“素闻夜仙子精通法则,可敢与吾等弈天三局?”
“素闻?”夜凌也笑,“我这才来神界不到一年,就这么有名气了?”
对方尴尬笑道:“那是那是……请。”
第一局,星河为盘,法则为子。
夜凌虚空神瞳开启,执终焉之火落子天元,焚尽七子布下的十万天兵阵。
第二局,七子祭出本命星辰,她却将神狱塔第十层的混沌兽魂凝成黑子,反吞北斗阵眼。
七子脸色愈发难看,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第三局不妨玩大些,”夜凌忽然扯断腰间玉佩,十二枚执法者徽记化作棋子,笑得诡异,“赌各位的……本命神格如何?”
众人惊,这疯子玩真的?
“够了。”花辞树烟杆轻敲棋枰,七子本命星辰突然偏离轨道,他眼里透着不悦,“本尊的徒弟,不是给你们逗乐的。”
七子立马道歉散开,再不走,神格就没了!
夜凌啧了声,心想还没玩够,一位身着七彩流云袍的年轻神君摇着折扇晃到她案前,对方袖口绣着“天机”二字,正是神族最碎嘴的天机神阁少阁主宁星焱。
“在下天机神阁少阁主,听闻仙子在下界时不过是个守门人?”宁星焱折扇掩唇轻笑,“如今攀上花宗主这根高枝,倒是……”
“少阁主这身袍子挺别致。”夜凌突然打断他,指尖戳了戳他衣摆的流苏,“七彩祥云纹配绿底,像极了我们下界清明时烧的纸扎人。”
满殿呛酒声西起,北斗星君一口琼浆喷在司命脸上。
宁星焱折扇“咔嚓”折断气得脸色阴郁:“你!”
“别激动呀。”夜凌顺手把玩起他腰间玉佩,“这溯影玉成色不错,就是刻的狴犴兽……”她突然惊讶掩唇,“哎呀,刻反了!我们下界狱卒押送死囚时,才给犯人戴反刻镇魂兽的玉呢!”
宁星焱脸色涨如猪肝,本命法器天机盘突然从袖中滑落。夜凌足尖轻挑接住罗盘,故作惊叹:“哟,这星轨刻纹怎么像东皇族护山大阵?”
宁星焱咬牙道:“不是!”
她却将罗盘对准穹顶星辰,“巧了不是,和上个月东皇翊用噬魂弩偷袭我的阵图一模一样呢~”
“噗——”宁星焱突然喷出口金血,天机盘竟浮现出他私会东皇璃的留影。
夜凌恍然大悟:“难怪少阁主对东皇家秘辛如数家珍,原是卧榻之交呀!”
一旁看戏的花辞树适时补刀:“小西,神族的榻比较硬,记得提醒你大师兄铺三层雪蚕垫。”说着往宁星焱方向弹了粒花生米,正巧打掉他束发的玉冠。
满殿看着披头散发的天机阁少主狂奔出殿,他身后追着一串被夜凌悄悄放出来的蚀骨虫。
瑶池仙子们笑作一团:“早说他那身像纸扎人!”
“嘿,别说,跑起来飘带乱飞更像了!”
“哈哈……”
夜凌掸了掸裙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冲瞠目结舌的众神举杯:“本尊在下界当守门人时,隔壁棺材铺老板都比他会吵架。”仰头饮尽杯中混沌酒时,一滴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在神帝的鎏金地毯上灼出个洞。
笑声不到三息时间,神帝终于现出法相,万丈金身开口时,三千小世界的江河齐齐倒流:“夜小友可知,神狱塔本该供奉在诸天神殿?”
“哦?”夜凌把玩着从瑶池偷捞的青莲,“那神帝可知,您座下的万法莲台……”她指尖终焉之火窜出,莲台瞬间枯萎成灰,眼底满是寒意,“是百万年前用我夫君半枚神格炼的?”
满殿死寂中,花辞树忽然轻笑出声。他月白广袖拂过枯萎的莲台,往生花绽放的刹那,夜凌手中的青莲己换成神帝的本命金莲:“小西,还礼要加倍。”
夜凌咧嘴一笑,将那金莲随意丢进灵墟空间里:“是,师尊。”
不过是一朵莲,神帝也没为难她这个小辈,众目睽睽下要是真跟她计较,倒显得神帝小肚鸡肠了。
离宴时,九千神侍跪送,夜凌踏碎虚空前,忽然回眸看向暗处,这才察觉楚凌御的神魂正裹着安容的红绫偷窥,被她一记眼刀劈得烟消云散。
“师尊,方才那老东西的胡子在抖呢。”她故意高声笑道。
花辞树将抢来的琼浆倒入她弑神枪幻化的墨玉簪上:“明日把留影石卖给天机阁,标题就叫……《神帝秃莲记》?”
星河簌簌抖落光尘,映着师徒俩祸害神宫的背影。
璇玑宫内,神帝捏碎三百盏琉璃灯:“查!给本帝查清那墨玉簪的来历!”相对于神狱塔,那只墨玉簪散发的气息更是令人不安,像是天道的……
百万里外的傲世凌虚宗,楚凌御正跪在碎星岩上哄狼崽:“乖,把留影石给爹爹,明日给你逮只三足金乌玩……”
“爹爹说话算话?”
“何时骗过你?”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