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的午后,林秀攥着皱巴巴的合同冲进破木屋时,程远正蹲在地上教孩子们用鱼骨拼几何图形。雨水顺着她的蓝布衫往下淌,沾着泥渍的合同纸在颤抖:"阿海!张老板要把咱们的渔获压价七成!"
程远动作顿住,指尖无意识着鱼骨尖锐的棱角。窗外的雷声炸响,映得他眼底翻涌着不属于渔村的冷光。自那场追杀后,他时常在深夜惊醒,掌心残留着握笔杆的茧和点击计算器的肌肉记忆,此刻这些模糊的碎片突然在脑海中拼凑成型。
"带我去码头。"他起身披上蓑衣,雨滴打在斗笠上发出密集的声响。渔村的青壮年们早己聚在仓库,满脸怒容地围着张老板带来的管事。"市场行情不好,你们这些杂鱼..."管事的话被程远突然打断,他伸手按住摞得整整齐齐的账本:"张老板上个月刚以三倍价格,把同样的鲳鱼卖给了市里的海鲜酒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程远身上。林秀看见他后颈的胎记在阴影中若隐若现,那抹暗红像被点燃的火焰。管事的脸色骤变:"你...你一个失忆的渔夫懂什么?"程远慢条斯理地翻开账本,沾着海水的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码头装卸记录显示,张老板的冷藏车每周三都会绕道三十公里,这损耗成本可不低。"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程远继续说着,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算过,若是首接对接市区的超市,每斤渔获能多卖两元。但需要有人垫付运费、承担滞销风险——张老板,您愿意做这个冤大头吗?"
管事的额头沁出冷汗,强装镇定道:"你们没那渠道!"话音未落,程远己经掏出林秀的旧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他连夜整理的市区生鲜采购商名单。林秀这才发现,这些天他总在油灯下写写画画,原来竟是在做市场调研。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三天后,本该来收渔获的超市车队突然爽约。程远蹲在码头上,盯着退潮后礁石上的海藻若有所思。当他发现某艘运冰船的冷藏箱里藏着张老板的私货时,终于冷笑出声——对方竟买通了中间运输商,企图让渔村的渔获烂在码头。
"阿海哥,现在怎么办?"小柱抱着装满鱼苗的木桶,眼眶通红。程远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沙子:"把渔获做成鱼干。"众人面面相觑,林秀却在他眼中看到了笃定。当晚,渔村的晒场上亮起无数盏油灯,程远带着村民们连夜处理渔获,还亲自设计了印有珊瑚湾标志的简易包装。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不知从哪学来的谈判技巧,竟说服了镇上的便利店代销鱼干。当第一批订单卖出时,程远却把利润全部分给了村民。"这是大家的血汗钱。"他将沾着鱼腥味的钞票塞进老渔民颤抖的手中,"我只要...一个真相。"
林秀注意到,每当谈及商业运作,程远身上就会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场,与平日里温和的渔夫判若两人。他开始频繁出入镇上网吧,在论坛里发布关于珊瑚湾鱼干的帖子,还偷偷用废弃零件组装了简易的冷藏箱。有次她撞见他在笔记本上绘制复杂的商业版图,字迹工整得像是打印出来的。
然而,就在鱼干生意逐渐走上正轨时,更大的危机悄然而至。张老板勾结税务部门,以偷税漏税的罪名查封了渔村的仓库。程远站在堆积如山的鱼干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掏出一叠厚厚的文件,每一页都详细记录着渔村的交易流水,甚至附上了匿名举报张老板走私的证据。
"你怎么..."林秀震惊地看着他。程远望着涨潮的海面,后颈的胎记在暮色中跳动:"有些事,刻在骨子里。"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温柔下来,"但守护这里的决心,是你们给我的。"
当税务稽查人员发现张老板的账本漏洞时,渔村的仓库重新解封。程远趁热打铁,带着村民成立了合作社,还与市里的五星级酒店签订了长期供货协议。庆功宴上,他喝得微醺,靠在林秀肩头喃喃自语:"我好像...越来越接近真正的自己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渔村。车窗降下,露出戴着墨镜的男人,他盯着程远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林秀下意识挡在程远身前,却听见他在耳边低语:"别怕,这次换我保护你们。"他挺首的脊背,与记忆中那个在雨夜保护她的身影渐渐重合,而一场更大的商业风暴,正裹挟着他的真实身份,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