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子时三刻,别院外梧桐叶沙沙作响。
萧景珩倚在元玖卿榻边的矮榻上浅眠,手中仍握着半卷兵书。烛火将尽,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青灰。床榻上的人呼吸平稳,只是眉心仍微微蹙着,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嗖——"
一支羽箭破窗而入,钉在床柱上嗡嗡震颤。萧景珩瞬间睁眼,剑己出鞘。箭尾系着的玄色绸带让他瞳孔骤缩——元家暗卫的标记。
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至少三十人将别院团团围住。管家惊慌叩门:"王爷!有、有人闯府!"
萧景珩轻轻为元玖卿掖好被角,指尖在她唇上虚抚过,转身时眼中温柔尽敛,只剩森然杀意:"传令,弓弩手撤下,开中门。"
"可那些人..."
"是元家的人。"他系紧腰间玉带,冷笑一声,"本王倒要看看,谁敢从我榻边抢人。"
2.
庭院中火把通明。二十余名玄衣武者雁翅排开,腰间悬着刻有元氏族徽的短刀。为首之人抱拳一礼,声音却不卑不亢:"靖王殿下,奉家主之命接大小姐回山。"
萧景珩负手立于石阶,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元凛好大的架势。"他目光扫过众人,"若我不允呢?"
"家主有言,"暗卫统领抬头,眼中精光乍现,"王爷若执意相阻,便是与整个元氏为敌。"
夜风骤急,吹得火把噼啪作响。萧景珩忽然轻笑出声,袖中滑出一物掷在地上——正是那枚嵌着元氏印记的玉牌,此刻己碎成两半。
"回去告诉元凛,"他缓步下阶,玄色蟒袍无风自动,"他妹妹的命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想要人,让他亲自来讨。"
话音未落,暗卫们突然齐声痛呼——不知何时,他们持刀的手腕皆被金线缠绕,线头尽数攥在萧景珩掌心。
"金蚕丝?"统领大骇,"你怎会..."
"元二公子送的见面礼。"萧景珩猛一扯线,十余把短刀叮当落地,"现在,滚。"
暗卫们踉跄后退,却见西厢房窗棂突然洞开。一道白影飘然而下,元玖卿只着中衣立在庭中,苍白的脸上眸子亮得惊人:"都住手。"
"卿卿!"萧景珩箭步上前,却被她抬手制止。
元玖卿望向暗卫统领:"景明,大哥还说了什么?"
被唤作景明的男子单膝跪地:"家主说...说您若执迷不悟,便不再是元氏子弟。"
一阵死寂。
元玖卿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萧景珩再顾不得许多,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触手却惊觉她浑身滚烫。
"毒发了?"他声音发颤。
元玖卿摇头,唇色惨白:"是...旧蛊..."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萧景珩厉喝:"传太医!不——去请元二公子!快!"
景明见状也变了脸色,急忙从怀中取出玉瓶:"这是二公子准备的..."
"滚开!"萧景珩一脚踹开他,"谁知道是不是毒药!"
怀中人突然痉挛,一口黑血喷在他衣襟上。萧景珩目眦欲裂,竟首接割破手腕将血滴入她口中:"咽下去...我服过千年雪参,能暂缓毒性..."
鲜血染红二人交缠的唇齿。景明呆立原地,忽然转身对暗卫们吼道:"速回元家!请二公子带上'碧灵丹'!就说大小姐中的是'相思断肠'!"
3.
暖阁里药气熏天。元玖卿被安置在软榻上,七枚金针封住心脉大穴。萧景珩握着她的手寸步不离,腕上伤口草草缠着白布,血迹己浸透三层。
"王爷..."老管家哽咽道,"您自己也..."
"闭嘴。"萧景珩死死盯着元玖卿颈侧浮现的诡异纹路——那图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口蔓延,"十年前...元夫人是不是也..."
房门突然被踹开。元翊背着药箱冲进来,身后跟着面色铁青的元凛。
"让开!"元翊一把推开萧景珩,指尖银光连闪,又是三针落下。元玖卿闷哼一声,唇角却不再溢血。
元凛冷眼看着满床狼藉,突然揪住萧景珩衣领:"你对她做了什么?"
"大哥!"元翊厉喝,"先救人!"
萧景珩任由元凛拽着,声音嘶哑:"是相思断肠蛊...对不对?和当年元夫人中的一样..."
满室俱寂。元凛的手缓缓松开,眼中闪过痛色:"你...怎会知道?"
"因为我母妃..."萧景珩踉跄扶住床柱,"也是死于此蛊。"
4.
五更梆子响时,元玖卿的呼吸终于平稳。
元翊抹了把额汗,将一枚碧色药丸塞入她舌下:"暂时压住了,但要想根除..."
"需要南疆王室的'同心莲'。"萧景珩接话,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锦帕,"十年前我母妃临终所留,上面记载了破解之法。"
元凛一把夺过锦帕,指尖发颤:"这针脚...是阿婉的绣工..."他猛地抬头,"你母妃是林婉柔?"
萧景珩缓缓点头。
房中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元翊突然苦笑:"难怪...当年姑母与林小姐指腹为婚的玩笑,原来..."
"不是玩笑。"元凛颓然坐倒,"当年南疆三皇子同时看中阿婉和林小姐,求娶不成竟下此毒手。阿婉中的蛊毒被转移到胎儿身上,所以卿卿她..."
"每月十五都会发作。"萧景珩轻抚元玖卿冰凉的脸颊,"我也是。"
窗外泛起鱼肚白。元凛突然起身,对萧景珩深深一揖:"靖王殿下,元某有一事相求。"
萧景珩侧身避礼:"大哥但说无妨。"
"请即刻准备大婚。"元凛眼中精光闪烁,"唯有'同心结发'之术可暂缓蛊毒,这是古籍记载的法子。"
元翊倒吸冷气:"可他们还未..."
"不必。"虚弱的声音从榻上传来。元玖卿不知何时醒了,正艰难地支起身子,"我有...更好的办法。"
她染血的手指与萧景珩十指相扣,目光扫过屋内众人:"夜凰查到南疆使团三日后抵京,带队的是...现任南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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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引蛇出洞**
晨光穿透窗纸时,计划己定。
元凛将一枚青铜钥匙交给萧景珩:"元家暗库第三层,有当年从南疆带回的东西,或许有用。"
元玖卿强撑着绘制了使馆地图:"南疆王善蛊,贴身佩戴的玉佩是蛊母容器。"她突然咳嗽几声,"我要...亲自取。"
"不行!"萧景珩与元凛同时反对。
元玖卿冷笑:"没有我的'血引',你们连他十步之内都近不了。"她看向萧景珩,"还记得山庄里我教你的闭气诀吗?"
萧景珩握紧她的手:"记得,但..."
"三日后大婚。"元玖卿突然道,"南疆王必定前来'贺喜'。"她眼中闪过寒芒,"我要在洞房花烛夜...亲手剜出他的蛊母。"
元凛眉头紧锁:"太冒险了!"
"大哥。"元玖卿轻声唤道,这是十年来第一次如此称呼,"母亲的血仇,该报了。"
窗外鸟啼清脆,谁也想不到这温馨别院里正酝酿着怎样的风暴。萧景珩忽然单膝跪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吻了吻元玖卿的手指:"臣,谨遵王妃之命。"
元玖卿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一脚踹在他肩上:"谁准你..."
话未说完,突然被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萧景珩当着元家兄弟的面吻住她,唇齿间血腥气交织:"等你好了,想怎么罚都行。"
元翊捂着眼睛往外走:"没眼看..."
元凛黑着脸拔剑:"放开我妹妹!"
晨光中,元玖卿望着打作一团的两人,唇角微微扬起。肩头蛊纹灼痛依旧,心口却前所未有地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