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厅的冷光灯刺得宋观眉心发涨。
他垂眼看向躺在沙发上的陈老,老人后颈的衣领被自己刚才掀开过,那道青紫色纹路像条蛰伏的蛇,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和灵视里北宋狱卒死状分毫不差。
"观众朋友们,"小李的声音从摄像机后传来,带着新闻人特有的敏锐,"这位陈老先生是我市知名古董鉴定专家,但各位请看他脖颈处的勒痕......"她俯身为镜头展示陈老后颈,"经宋先生考证,这与《宋案手札》中记载的北宋活祭案受害者特征完全吻合。"
宋观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灵视边缘还残留着密室里青铜鼎掀开时的黑雾,那味道此刻竟顺着通风口钻了进来,腥甜中带着铁锈味。
他伸手按住陈老手腕——脉搏细若游丝,可皮肤下的血管却在异常跳动,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液往上爬。
"——而这一切,都与近期夜市频发的失踪案密切相关。"小李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们有理由怀疑,有人利用......"
"咔。"
陈老的手指突然扣住沙发扶手。
宋观瞳孔骤缩。
老人的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青,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刚要拽开小李,陈老的眼皮"刷"地翻起,眼白完全占据瞳孔,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齿上沾着黑血:"宋观!
你敢毁我千年道基?!"
话音未落,陈老突然暴起。
他枯瘦的手臂像铁钳般掐住宋观后颈,将人狠狠按向摄像机。
金属外壳撞在宋观肩胛骨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灵视却在此时不受控制地展开——腐烂的药香、哭嚎的孩童、青瓷碎片在血雾中悬浮,正是北宋瘟疫年间那家张记药铺的记忆。
"老杨!"小李的尖叫混着摄像机落地的脆响。
宋观被陈老抵在墙上,后颈传来灼烧般的痛。
他瞥见老杨从观众席冲过来,警服袖口被扯得翻卷,多年刑警养成的爆发力让他三步并作两步扑过来,抓住陈老手腕就要掰。
可陈老的肌肉硬得像石头,反将老杨甩得撞翻了茶几。
"宋观!"老杨吼着扑上来,双臂环住宋观腰腹往下一拽。
两人顺着地垫滚出两米,陈老的指尖擦着宋观鼻尖划过,在墙上抓出五道深痕。
演播厅的玻璃突然"哗啦啦"碎了一地。
陈老的尖啸震得顶灯摇晃,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古寺里被雷劈裂的青铜钟,带着某种古老的怨毒:"活祭阵运转了百年,你凭什么......"
宋观捂着发疼的太阳穴爬起来,灵视里的画面与现实重叠——北宋药铺的掌柜被按在青瓷阵前,脖颈上的绞索正勒进肉里,而陈老此刻的表情,与那掌柜临咽气前的扭曲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密室里陈老后背的凹痕,与玉带钩缺口吻合的形状......原来陈老根本不是受害者,是活祭阵的"活锚"!
"走!"老杨拽着他往门口跑,后背衣服被陈老扯住一块布。
宋观回头的瞬间,看见陈老后颈的青紫色纹路正顺着衣领往上爬,在他脸上织成一张狰狞的网。
刚冲出演播厅,夜市方向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嚎。
那声音像无数人同时尖叫,却又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闷在地下闷闷的。
宋观脚步一顿——这声音和灵视里瓷片阵眼吸收怨气时的呜咽,一模一样。
"夜市地底!"他扯下老杨的警服腰带系在自己手腕上,"阵眼在那下面!"
老杨还没来得及说话,宋观己经冲进消防通道。
他顺着楼梯狂奔下楼,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可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陈老异变时灵视里的画面:青瓷碎片悬浮成阵,失踪摊主的魂魄被青色光柱抽离,像被线牵着的纸人。
排水渠的铁盖半开着,腐臭的污水漫到脚面。
宋观弯腰钻进去,手电筒的光扫过墙面——无数指甲抓痕,新鲜的血渍还在往下淌。
越往深处走,哭嚎声越清晰,他甚至能听见有人喊"救命"、"放我出去",声音像被揉皱的纸,带着失真的颤音。
"在这儿!"宋观的手电筒照到前方。
青瓷碎片悬浮在半空中,每一片都泛着幽蓝的光,组成一个扭曲的圆阵。
阵眼中央,青色光柱正疯狂旋转,几个半透明的人影被卷在其中,面容正是近期失踪的夜市摊主。
他们的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魂魄正被光柱一丝丝抽进瓷片里。
"操!"宋观撕开衬衫裹住手掌——之前在密室被毒雾灼伤的伤口还没好,此刻接触冷空气疼得他倒抽冷气。
他想起陈老后颈的凹痕,想起玉带钩缺口的形状,将从陈老身上扯下的残片(刚才滚地时从老人衣袋里掉出的)按进阵眼缝隙。
"啊——!"
北宋的记忆突然炸开。
他看见药铺后巷的地窖里,童尸被塞进青瓷罐,道士念着听不懂的咒语,罐口飘出的青雾与现世的光柱重叠。
童尸的惨叫、摊主的哭嚎、陈老的尖啸混在一起,震得排水渠的墙皮簌簌往下掉。
瓷片阵突然剧烈震动。
宋观被气浪掀翻,后脑勺撞在砖墙上,眼前发黑。
他摸出手机想给老杨打电话,屏幕却在此时亮起——老赵的名字跳出来,备注还是三天前对方递名片时存的"青河收藏协会赵会长"。
"宋先生,"老赵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像在聊家常,"您毁了我三块瓷片,该还人情了。"
宋观的灵视不受控制地穿透信号波。
他看见老赵坐在书房里,背后的博古架上摆满青瓷,每一片都刻着"政和"年号——政和是北宋徽宗年号,正是手札里活祭案频发的时期。
粗略数过去,至少还有九块。
"十二器灵。"宋观低喃。
他想起手札里模糊的记载:"十二器镇十二煞,煞聚则灵生,灵生则怨凝。"原来陈老他们不是在破解古案,是在重组古阵!
手机"啪"地掉在污水里。
宋观抹了把脸上的血,刚要捡,储物间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李举着手机冲进来,发梢滴着水,显然是从夜市首接跑过来的:"宋观!
地底挖出青铜鼎了!"她喘着气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你看这铭文......"
照片里,青铜鼎内壁刻着"活祭"二字,锈迹斑斑的鼎身还沾着泥土。
宋观的灵视再次展开——画面里,老赵和陈老跪在鼎前,陈老后颈的青紫色纹路与鼎身的暗纹完全重合,两人嘴里念着什么,手按在鼎上,像是在献祭。
"十二器灵......"宋观攥紧小李手腕,疼得对方轻呼,"鼎是阵眼,瓷片是引子,他们要......"
"叮——"
宋观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定位信息。
他低头看,是老赵发来的:"青河北路33号,三层古董店,宋先生该来取剩下的'人情'了。"
储物间的门被风刮得"吱呀"作响。
宋观抬头看向窗外,暮色里,青河北路的方向飘来一缕檀香。
那味道混着夜市的烟火气钻进鼻腔,像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那里,藏着老赵的秘密,藏着剩下的九块瓷片,藏着十二器灵的最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