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青铜门像被撬开了一道缝隙,黑雾翻涌间竟渗出北宋街景。
宋观的阴阳目被雨水浸得发疼,却看清了茶楼酒旗上的"樊楼"二字——与《东京梦华录》里记载的汴京第一楼分毫不差。
"你真以为转世就能改变命运?"张昊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官服纹路从镣铐下漫出,青黑色的丝线缠住他脖颈时,宋观看见那些纹路竟在拼凑"钱"字,"当年你镇压的怨灵,是我用三百银铤复活的!
三百条人命的血,够不够让师父醒过来?"
李丽萍的指甲几乎掐进宋观手腕,她眼尾的莲花胎记烫得惊人:"银铤...我父亲说那是镇灵之物,可他根本没说过..."
宋观心口的银铤还插着,血顺着衣襟往下淌。
他摸出玉带钩碎片时,指尖沾了陈老未冷的血,黏糊糊的触感让他想起老人最后攥住他手腕的力道——那是要把秘密塞进他骨头里的狠劲。
"钱老...是赵德的师父..."陈老的遗言在耳边炸开。
宋观突然将玉带钩碎片和李丽萍腕间的银铤同时扎进自己胎记,剧痛像被雷劈中天灵盖,记忆碎片如碎玻璃扎进视网膜:
暴雨中的祭坛,穿绯色官服的青年跪在血池边,胸口嵌着同样的玉带钩。
他抬头时,宋观看清了那张脸——分明是镜子里的自己。
钱老跪在他脚边哭嚎:"大人不可!
这活祭咒会抽的三魂七魄!"
"用我的命换汴京城的安宁。"青年的声音混着雨声,"若有转世...让我亲手解了这因果。"
"怨灵根本不是被镇压的邪祟!"宋观踉跄后退,阴阳目里的黑雾突然显形——那是无数张扭曲的脸,却都带着同一种悲怆,"是开封府尹被活祭时的执念!
他替百姓挡了怨灵,自己却成了被封印的魂!"
李丽萍突然尖叫着拽住他胳膊,她的指尖正渗出血珠,顺着宋观手腕滴在青石板上。
雨幕里竟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宋代的泥土,"那是...表妹的手!"她颤抖着指向黑雾深处,一具穿着宋代襦裙的女尸被拽了出来,怀里紧攥着半卷泛黄的《宋案手札》。
"她不是祭品!"李丽萍的眼泪混着雨水砸在女尸脸上,"她是开封府尹的女儿,当年想阻止活祭的!"
青铜门在此时彻底开启,轰鸣像闷在地下千年的雷。
陈老的尸体突然被吸力扯向门缝,宋观扑过去抓他衣角,却只攥到一片染血的碎布。
李丽萍抄起他脚边的银铤,在地上划出"阴阳共契"西个血字:"怨灵要的不是镇压!
是真相!"
她眼尾的莲花胎记突然发出金光,与黑雾里的怨灵产生共鸣。
宋观看见那些扭曲的脸渐渐舒展,有个穿着绯色官服的影子从黑雾里浮起——正是他记忆里那个跪在祭坛前的青年。
"张昊!"宋观扯下张昊脖颈的镣铐,将染血的玉带钩碎片按上去。
两种金属相触的瞬间,刺耳的摩擦声震得人耳膜发疼,"钱老当年求你师父住手,赵德却用活祭咒害了他!
你现在做的,和赵德有什么区别?"
张昊的官服突然化作黑雾缠上宋观脖颈,他的脸在黑雾里扭曲成钱老和赵德的重叠:"你永远逃不出轮回!"
宋观的手指摸到心口的银铤,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想起陈老圆睁的双眼,想起李丽萍颤抖的手,想起记忆里那个青年说的"用转世之身解因果"。
他猛地将融合的镣铐刺入自己心脏,剧痛中阴阳目覆盖了整个视野——
祭坛上的青年抬头看天,雨丝落进他眼里。
他笑了,对钱老说:"若有转世,让我替这些魂讨个公道。"
黑雾突然化作白光,顺着伤口涌进宋观体内。
青铜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像冰面裂开第一道缝。
李丽萍的莲花胎记慢慢褪去血色,她怀里的《宋案手札》自动翻页,新写的墨迹还在渗血:"第十二案:阴阳失衡时,唯有转世者以血为契..."
张昊的黑雾在半空凝成一团,钱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释然的叹息:"你赢了...但还有十一案未解..."
雨停了。
晨光从云层里漏下来,照在宋观掌心的胎记上,金芒流转间竟像朵莲花。
他低头时,看见一片《阴案簿》残页被风卷起,正朝着福安殡仪馆的方向飘去——那是储物间的方向,他藏着半本《宋案手札》的地方。
李丽萍碰了碰他胳膊:"该回殡仪馆了。"
宋观攥紧手,掌心的残页被捏出折痕。
他望着殡仪馆的方向,听见储物间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走吧。"他说,声音里带着某种笃定的疲惫。
风卷着残页掠过他发梢,落在殡仪馆后窗的玻璃上。
透过模糊的雨痕,能隐约看见储物间里,那半本《宋案手札》的封皮泛着幽光,像是在等什么人来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