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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观的指尖刚触到镜面，后颈便传来细密的灼痛。
镜子里的金纹像活了般扭曲游动，从脊椎骨缝里钻出半寸，在锁骨下方盘成蛇头形状，鳞片纹路在冷白灯光下泛着金属特有的钝光。
他猛地缩回手，玻璃上留下一道淡白的指痕，倒影里的金纹却仍在生长，蛇信子似的舔过喉结。
"宋哥？"小芳的敲门声混着门轴吱呀声钻进耳朵。
他瞥见镜中自己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阴阳目启动前的本能反应。
可这次不同，灼烧感从后颈窜到太阳穴，像有人拿烧红的细针往脑仁里扎。
推开门时，小芳正攥着衣角站在走廊里。
她的指尖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那是清道夫血脉被灵压激醒的征兆。
宋观注意到她睫毛在抖，目光总往他后颈飘："刘主任说新尸体...是从开封府遗址拉来的。"她忽然抓住他手腕，指尖的冷意透过衬衫渗进来，"你的体温在往下掉。
金纹...在吞噬你。"
宋观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刚才镜中金纹游动的模样，喉结动了动："你怎么知道？"
"清道夫能感知灵契反噬。"小芳松开手，青灰色顺着血管缩回指根，"我爸...当年就是这样。"她声音发颤，眼底浮起一层水光，"他最后说，金纹爬过肩胛骨时，会看见亡魂最...最不愿被人知道的记忆。"
"哐当！"
金属撞击声炸响。
老杨踹开走廊尽头的储物间门，警服领口歪斜，手里攥着块残缺的青铜碑。
他额角沾着泥，手电筒的光在地上划出乱晃的光圈："小宋！
遗址考古队刚挖出来的！"他冲过来时带起风，吹得走廊里的白帘哗哗响，"碑文说现世亡魂聚成了'怨气茧'，七天内不谈判，整个青河市的灵体都会暴走！"
宋观接过青铜碑。
指尖触到裂痕的瞬间，阴阳目自动张开。
黑暗中炸开橙黄的光——是北宋的市井。
他看见年轻的张昊站在开封府大牢里，手里举着烧红的青铜契形烙印，狱卒按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她脖颈处的血正往青砖缝里淌。"这是阴阳契约的凭证。"张昊的声音混着烙铁的滋滋声钻进耳朵，"你的冤魂归我管，怨气归我收，等现世有人能解你这桩旧案..."
"啊！"宋观踉跄后退，后背撞在墙上。
金纹突然像被火点着，从后颈烧到肩胛骨，疼得他冷汗浸透衬衫。
记忆碎片蜂拥而至：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青铜钥匙硌得他掌心生疼，"小观，我当年在法医解剖室见过那面青铜碑...人灵共契不是用活人献祭，是要让亡魂看见..."
"嚎——！"
尖锐的哭嚎从焚化炉方向传来。
那声音像指甲刮黑板，刺得人耳膜生疼。
老杨抄起手电筒就跑，警靴踩得地砖咚咚响："李强余党在焚化炉底开了暗门！
他们想把怨气吸引到殡仪馆！"
小芳拽住宋观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等等！
金纹到肩胛骨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爸说过，这时候灵视会...会不受控制！"
宋观低头。
衬衫领口不知何时被挣开两颗纽扣，金纹从锁骨爬上来，在肩胛骨处盘成完整的蛇形，蛇眼正对着心脏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血腥味在嘴里漫开——这是阴阳目过载的征兆。"走。"他扯着小芳跟上老杨，"如果谈判是唯一办法，我必须看看他们到底在藏什么。"
焚化炉后的储物间堆着半人高的纸钱。
老杨用手电筒敲了敲墙角的水泥板，"咔"的一声，板缝里渗出腐臭的潮气。
他蹲下抠住缝隙，水泥板被掀开时，底下露出段向下的石阶，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铜锈味涌上来。
"小心台阶。"老杨当先下去，手电筒光照在石壁上，映出斑驳的青铜痕迹。
宋观的阴阳目自动过滤掉黑暗，他看见石壁里嵌着细小的金纹，和自己身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越往下走，温度越低，小芳的牙齿开始打颤，清道夫血脉在指尖泛出青灰的光。
石阶尽头是个巨大的地下室。
十几口青铜棺椁呈环状排列，棺盖上的金纹和宋观身上的裂痕完全吻合。
最中央那口最大的棺椁上，浮着团模糊的黑影——是张昊的残魂。
他手里攥着青铜铃铛，黑血正从铃铛缝隙里滴落，在地上积成小滩。
"谈判？"张昊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宋观，你以为那些亡魂真的想和解？"他举起铃铛摇晃，黑血溅在宋观脚边，"你的血脉才是重启契约的钥匙！
你爷爷当年放弃转世记忆，不就是为了等今天？"
宋观的金纹突然剧烈跳动。
他扯开衬衫，露出蔓延至胸口的金蛇，蛇尾正扫过心脏位置。
青铜棺椁群同时发出嗡鸣，和他身上的金纹产生共鸣。"我爷爷用半世研究《宋案手札》，就是要证明人灵共契不需要活人献祭！"他的声音里带着股灼烧般的热意，"你以为用怨气茧威胁就能逼我妥协？"
"吼——！"
回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哭嚎。
所有棺椁同时震动，棺盖缝隙里渗出黑雾，那是被封印的亡魂。
他们的脸在黑雾里若隐若现，原本的悲泣突然转为愤怒的尖叫。
宋观的阴阳目里，这些亡魂的记忆碎片疯狂涌来——被张昊用契约烙下印记时的恐惧，被封印在棺椁里数百年的绝望，还有...对真相的渴望。
"咔嚓！"
头顶传来石屑坠落的声音。
老杨举着手电筒照向天花板，光束里漂浮着细密的灰尘。
宋观顺着光看过去，隐约看见天花板的裂缝里映出幽蓝的光——像是某种镜面在反光。
他的金纹突然静止，蛇头正对着天花板的方向。
"那是..."小芳的声音突然变轻。
张昊的残魂猛地消散，最后一句话混着亡魂的尖叫炸响："等十二面青铜镜升起，你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钥匙！"
天花板的裂缝越来越大。
宋观盯着那抹幽蓝的光，听见无数灵体的低语从头顶传来。
他摸了摸胸口的金纹，蛇眼位置烫得惊人。
这一次，灼烧感里多了种不同的温度——像是某种期待，在黑暗中慢慢苏醒。
"宋观？"老杨的声音带着警惕，"上面...好像有东西。"
宋观抬头。
裂缝里的幽蓝逐渐清晰，那是十二面悬浮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天花板，而是环绕西周的灵体。
他们的身影半透明，却有着比活人更清晰的表情——有怨恨，有期待，有释然，还有...某种等待了千年的坚定。
金纹在宋观胸口再次游动。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
这一次，他没有躲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