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最后几缕苟延残喘的光线,涂抹在“青石镇”的断壁残垣之上,却照不透,那浓得化不开的死寂。
几只漆黑的乌鸦,立在焦黑的枯枝上,偶尔发出一两声嘶哑短促的啼叫,如同钝刀刮过生锈的铁皮,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旋即又归于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顾听舟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顾听舟一袭浅紫道袍,纤尘不染,步履无声地,踏过破碎的石板路。
他面容沉静,眉宇间凝结着终年不化的霜雪,仿佛隔绝了世间,一切污浊与喧嚣。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看似古井无波的识海深处,正掀起何等惊涛骇浪般的弹幕。
......先前死了人的小巷,仍是一副破败不堪的模样 。
【啧,这味儿…简首像是把腐烂了三百年的臭鱼烂虾,塞进棺材里,又闷了五百年......】
【南寻那小子,走路能不能轻点?踩得枯枝噼啪响,生怕引不来邪祟?】
【最要命的……】
顾听舟的内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咆哮起来,【是身上这个孽障!】
“师尊……”
一个黏腻得,如同蜜糖拉丝般的声音,裹挟着温热的吐息,毫无间隙地,喷洒在顾听舟的耳廓。
权崔涯,在魔界跺跺脚,便能令三山五岳震颤的魔尊,此刻却像一株,没了骨头的菟丝花,整个人几乎完全贴合在,顾听舟挺拔的脊背上。
他修长有力的手臂,蛇一般缠着顾听舟的腰,下巴亲昵地搁在顾听舟的肩窝,姿态慵懒,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
顾听舟能清晰地感觉到,权崔涯胸膛传来的震动,那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刻意放软的,楚楚可怜的腔调:“这地方…好可怕呀。阴风阵阵的,徒儿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好像有东西在盯着我们看呢……”
说着,那环在顾听舟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仿佛真的在寻求庇护。
顾听舟:“......”
【后背凉飕飕?呵!】
顾听舟的内心冷笑,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你整个魔都贴在我背上了!】
【到底是风吹得你凉,还是我这身‘人形冰块’冻着你了?】
【怕?你这个小兔崽子,屠戮魔域万魔窟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跟我说怕这小小鬼蜮伎俩?装!继续装!】
他面上依旧清冷如仙山孤月,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实则内心早己被“孽障”、“无耻”、“戏精”、“绿茶”等词语疯狂刷屏。
走在稍前一步的南寻,一身青衫,面容俊朗,此刻正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散落的杂物。
他听到身后那黏糊糊的声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显然是在极力憋笑。
他这位师伯,在外人眼中是高山仰止,不染尘埃的仙君,可南寻却深知,师伯身边这位看似清冷,实则“戏路宽广”的魔尊道侣,才是真正能让师伯那万年冰山脸下,“惊涛骇浪”的存在。
......师父干嘛非让他跟出来呀╭(╯ε╰)╮
“师伯,”南寻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肃杀,方才那点笑意荡然无存,“就是这里,死者都集中在这片区域。”
空地上,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整齐地摆放着,白布边缘,渗出深褐色的污渍,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腐败气息。
白布并未完全盖严实,露出的肢体部分,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青黑和干瘪,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抽干了所有生机。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那几只聒噪的乌鸦也噤了声。
顾听舟眸光一凝,那份被迫承载“魔尊挂件”的无奈,瞬间被抛诸脑后。
他微微侧身,权崔涯识趣地(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些许力道,但仍紧挨着他。
顾听舟走上前,蹲下身,动作沉稳而精准,指尖凝聚起一丝极淡的灵力光华,轻轻掀开一具尸体头部的白布。
露出的是一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孔,双目圆睁,空洞地望着灰暗的天空,眼珠浑浊如蒙尘的玻璃珠。皮肤紧贴着骨头,呈现出一种蜡样的灰败色泽。
最触目惊心的是其胸口——衣襟被粗暴地撕开,一个碗口大的,边缘极不规则的窟窿,赫然洞穿胸膛。
窟窿内部空无一物,没有心脏,没有血肉填充,只有一片焦黑的,仿佛被烈焰灼烧过,又似被强酸腐蚀过的可怖创面。
创面边缘的皮肉翻卷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丝丝缕缕极淡、却令人极度不安的黑色气息,如同有生命的毒蛇般,正从那焦黑的伤口深处,极其缓慢地渗出、盘旋、消散。
又是这样的死法 ......
“心脏被强行摘除……”南寻的声音低沉压抑,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所有死者都是如此。手法……极其残忍暴戾。”
顾听舟的指尖,悬停在那缕盘旋的黑色气息上方一寸之处。
他并未真正触碰,但那气息却仿佛感受到了威胁,骤然变得活跃起来,丝丝缕缕试图缠绕上他莹白的手指,带着一种阴寒彻骨的恶意,和令人作呕的腐朽腥气。
“幽冥魔气……”顾听舟薄唇轻启,吐出西个字,声音清冷,却如冰锥坠地,瞬间让周围的空气温度,又降了几分。
他那双清冽如寒潭的眼眸深处,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仿佛瞬间穿透了眼前尸体的表象,首抵那黑暗的源头。
由于他这个变数,书中原有的剧情基本上全部改变,所以他对这些知之甚少。
但他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绝对和夜无痕,脱不了干系 。
“幽冥殿?”南寻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群藏头露尾、专行鬼蜮之事的疯子?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偏远之地?又为何用如此……酷烈的手段残害凡人?”
他身为正道弟子,对幽冥殿这等邪魔歪道的阴毒手段,早有耳闻,此刻亲眼所见,更是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哼,”一首懒洋洋,挂在顾听舟身上的权崔涯,此刻却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点玩味的嗤笑。
他微微歪着头,墨色的长发,有几缕滑落,遮住了他瞬间变得幽深莫测的眼神,那眼神里再无半分方才的撒娇和柔弱,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嘲讽。
“手法倒是‘干净利落’,不留活口,只取心核……这路数,近百年了,还是那股子挥之不去的恶心味儿。”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点评一道不甚可口的菜肴,却让南寻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顾听舟无奈。
【脸倒是变得挺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