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人真的很生气。
顾听舟现在连眼神都不想分给跪在床榻边的人,只是开口时连声音都带着一丝沙哑 :“快一百来岁的人了......就不知道节制二字怎么写 ? ”
权崔涯自知理亏,却还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伸手,小心翼翼的去扯师尊的衣袖 :“弟子昨夜问过师尊的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傀儡人腰际间的青紫,“可是您自己说......‘无妨’ 。”
顾听舟没说话 ,只是抬脚,将试图爬上床榻的某人掀了下去 。
【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 】
【你昨晚还不是这么说的 !结果......结果......还不是死皮赖脸的拉着我 ?!】
【哼,这几天休想再上床 !!】
听到这里,权崔涯顿时就有些慌了,跪着膝行挪到了床榻边 :“师尊,您别生气 ,为......徒儿真的知道错了 。”
师尊的耳朵此刻是聋的。
权崔涯跪在床边抓耳挠腮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师尊,您饿了吗 ?”
师尊的耳朵还是聋的。
完辣。 \(*T▽T*)/
【臭崽子 ,说话不过点脑子吗 ?】
【昨晚折腾了那么久 ,我是鬼吗 我不饿 ?!】
【问问问,就知道问 ,跟个苍蝇似的 ,吵死了 !!】
权崔涯立马心虚的缩回了手 。
看起来还不是一般生气 ,而是非常非常生气 !
心虚的魔尊大人 心虚的起身 ,心虚的挪向门口 ,走出去前还心虚的开口 :“弟子去给师尊做些吃的 。”
【去就去呗 ,去哪儿也给我打报告 ,哼!我才不想知道你去哪儿了 !】
魔尊大人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
金猊香炉中最后一缕青烟消散时,权崔涯端着一盘吃食回到房中 ,扫视了一圈 ,才惊觉床榻上早己空无一人。
大红色鸳鸯锦被上还留着几道抓痕,枕畔却只剩下一支歪斜的玉簪,在晨光里泛着泠泠冷光。
"师尊?"权崔涯慌忙放下手头的东西 ,赤着脚踩上寒玉地面,昨夜被扯断的银铃腰链还挂在雕花床柱上叮咚作响。推开朱漆木门的瞬间,卷着雪粒的风扑了他满脸,庭院中那株百年雪魄梅簌簌落着花瓣,树根处分明有两行浅浅的脚印通往小潭方向。
权崔涯抓起屏风上的鹤氅就往雪地里跑,也顾不得自己还没有穿鞋 ,玄色衣摆扫过新铺的猩红地毯。
昨夜红烛高烧时,他确实有些不知轻重——顾听舟被他抵在梅树下索吻时,素来整齐的云纹腰带就勾在了花枝上;待他将人抱回婚房,师尊腰间那串辟邪银铃更是被扯得七零八落。
"师尊!"小潭边的结界泛着淡淡的青色波纹,权崔涯的指尖刚触上光壁就被灼得发疼。
透过朦胧水雾,依稀能看见顾听舟背对他浸在泉水中,如瀑一般的三千银丝披散在凝脂般的肩头,可那截白玉似的脖颈上尽是骇人的紫红痕迹。
结界忽然震荡微微,泉水凝结成箭矢朝权崔涯面门射来。
权崔涯却丝毫不躲不避,任由冰棱擦着自己的脸颊划过,在身后的石壁上撞出清脆声响,"昨夜是我混账。"他撩起衣摆,跪在地上,掌心的灵火托着一碗翡翠莲子羹,"但师尊至少喝口暖的。"
......还一副昭然欲泣的样子。
没见过这么会撒娇的 。顾听舟心道。
潭水中传来衣物窸窣声,须臾后,顾听舟系着素白中衣踏波而来,腰间银铃竟换成了一串青玉禁步。
他伸手穿过结界接过瓷碗,指尖却在权崔涯掌心轻轻一挠:"去把药庐晒着的九叶重楼收了。"
权崔涯眼睛倏然发亮,正要凑近些说话,结界突然暴涨三寸,将他整个人弹飞三丈远。顾听舟捧着莲子羹转身,耳尖却泛起薄红:"收不完不许用午膳。"
权崔涯微微勾唇:师尊果然还是舍不得重罚他 。
接下来的几日间,整座竹屋院内都是一阵鸡飞狗跳。
权崔涯清晨会早起,先给自家师尊准备好早膳,然后十分自觉的在潭水边跪两个时辰,午间又扛着药锄去后山挖雪参,傍晚还要替顾听舟将七十二卷丹经誊抄成卷文——只因他昨夜将人按在书案上时,不慎碰翻了松烟墨。
这日申时,权崔涯抱着焦尾琴偷偷溜进暖阁。顾听舟正倚在软榻上看药典,见他进来便用书卷遮了脸,发间玉冠却轻轻晃动。
【怎么又来了 ?怎么还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出现在我面前一次 ?我都要被他放烦了 ......】
"我给师尊抚琴赔罪可好?"权崔涯上挂着委屈巴巴的神色 ,指尖轻轻拨动琴弦,弹的竟是《凤求凰》。
“......”
【臭崽子 ,你这是几个意思 ?】
【特地弹这一首《凤求凰》 ,几个意思 ?】
顾听舟突然轻咳了一声,书卷下滑了半寸,露出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第七徽位的泛音错了三次。"
权崔涯趁机挨到榻边,发现顾听舟赤足上还留着未消的指痕。
他讨好一般的拉住自家师尊的手:“至尊,徒儿真的知道错了 。”
顾听舟眸中含着笑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知道错了 ,就是不改 ,下次还敢 ?”
权崔涯:╭(╯ε╰)╮
被师尊猜到了。
他立马把脑袋埋进自家师尊怀里 ,不停的蹭啊蹭 ,试图“萌”混过关 :“真的不敢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 。”
才怪。╭(╯ε╰)╮
权崔涯从身前将人整个环住:"那我这就去跪碎雪魄梅下的玄冰砖,跪到师尊消气为止。”
怀中的身子微微发颤,顾听舟无奈的叹了声气 ,攥着玉佩的指节都泛了白:"你明知我舍不得......"
雨落无声。
权崔涯在桃树下跪到第二个时辰时,积水己经没到膝盖。他仰头望着枝头将开未开的花苞,忽然将掌心贴在树干上,浑厚真气顺着经脉涌入桃树——既然顾听舟最爱侍弄这些花,他便用本源真气催开整树红花。
"你疯了!"暖阁窗户被人猛地推开,顾听舟连外袍都来不及披就飞身而来。
权崔涯顺势将人接了个满怀,低头咬住他系发丝的冰绸:"师尊终于肯见我了。"
他是趁着自家师尊中午睡时,偷溜出来跪着的 。
顾听舟抬手要打,指尖触到他冻僵的脸又改成轻轻抚摸:"本源真气也敢随便用?"
"这样暖得更快。"权崔涯解开衣襟将人裹进怀里,炽热胸膛贴着冰凉肌骨,"听舟昨日誊写丹经时,在《合欢卷》夹了张双修功法......"
剩余的话被人堵在口中,片刻后,顾听舟咬着他的下唇瞪人,眼尾却泛起桃花色:"再胡闹就分房睡。"
最后一片桃花瓣飘落在交叠的衣摆上时,权崔涯摸到顾听舟腕间多了个东西。
借着月光细看,竟是玉奚派第一任宗主 相传的冰玉镯,内侧还刻着他们二人的生辰八字。
"师父说......"顾听舟把玉镯取下来 ,轻轻戴在那人腕间,后将脸埋在他颈窝,声音轻得像花落,"要给认定一生的人。"
权崔涯将镯子贴在心口,忽然抱着人腾空而起。顾听舟惊呼着搂紧他脖子,却见青年眼中映着漫天星河:"师尊现在该改口叫夫君了。"
【这人!】
【罢了......】
雪魄桃花在这一夜尽数绽放,掩去了暖阁内断续的银铃声响。待到晨光熹微时,窗棂上又落了层新霜雨,将那些缠绵痕迹温柔遮盖。
【《药庐春秋》
九叶重楼映日斜,丹经盲字烙情砂。
松烟漫染合欢卷,玉冠轻摇掩绛霞。】
【《桃魄琴心》
焦尾空弹错羽商,冰绸忽系指尖霜。
玄冰跪碎香囊暖,并蒂莲生玉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