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父与子的暑假奇遇

蝉鸣声撕开七月的清晨，父亲老陈推开儿子小远虚掩的房门时，少年正把脸埋在空调被里，手机屏幕的幽光映着他眼下的青黑。茶几上散落着薯片袋，昨夜开黑的痕迹还未收拾干净。

"收拾行李，半小时后出发。"老陈把迷彩背包甩在床上，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闷闷的抗议。这是他策划了三个月的计划——带沉迷网络的儿子徒步穿越神农架。妻子总说青春期的孩子碰不得，可老陈固执地认为，有些成长必须在泥地里摔打出来。

盘山公路在脚下蜿蜒成褐色丝带，小远拖着行李箱磨磨蹭蹭。三十斤的背包压得他肩膀生疼，汗水很快浸透了新买的速干衣。老陈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确认儿子的位置，却故意不伸手帮忙。当他们在暮色中抵达第一个露营点时，小远的脚踝己经肿得像馒头。

"学着自己处理。"老陈扔给他碘伏和绷带，转身去搭帐篷。小远蹲在溪边，看着泛着血丝的伤口突然鼻子发酸。他想起上次受伤还是小学，母亲会抱着他抹药，而现在父亲只是丢来一句"这点伤算什么"。

午夜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小远被雷声惊醒时，发现雨水正顺着帐篷缝隙渗进来。老陈己经在外面忙碌，雨衣下的身影弓成一道弯月。小远想帮忙，却被父亲喝止："待着别动！"等他裹着湿透的睡袋钻出帐篷，正看见父亲把最后一块防雨布盖在他的背包上。

第二天清晨，小远发现父亲在煮姜汤时不停揉着后腰。"老毛病了。"老陈轻描淡写，却把最大的姜块捞进儿子碗里。雾气在山谷间翻涌，父子俩踩着露水继续前行。小远忽然注意到父亲鬓角的白发，那些藏在手机游戏里的时光，原来早己在父亲身上刻下痕迹。

在海拔两千米的垭口，他们遇到了真正的危机。突如其来的山风掀翻帐篷，小远追着被吹走的睡袋，脚下一滑滚下斜坡。等他抓住灌木停下时，发现自己被困在悬崖边的碎石堆里。恐惧像潮水漫过头顶，他听见父亲的呼喊从上方传来，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老陈顺着陡坡滑下来时，膝盖在岩石上蹭出长长的血痕。他用安全绳把儿子牢牢绑在身上，几乎是爬着带他回到安全地带。"为什么要冒险捡那个睡袋？"父亲的质问里裹着浓重的鼻音。小远低着头，忽然想起出发前母亲偷偷塞进行李的备用睡袋，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

夜幕降临时，父子俩挤在重新搭好的帐篷里。老陈默默为儿子处理伤口，小远盯着父亲粗糙的手掌，发现那些茧子竟和游戏手柄的纹路相似——一个握着生活的重量，一个握着虚拟的快乐。

"爸，明天我背最重的包。"小远的声音很轻。老陈的动作顿了顿，伸手揉乱儿子的头发："先把鞋带系紧。"月光从帐篷缝隙钻进来，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洒下银霜。

返程那天，小远主动背起了所有装备。他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确认父亲的位置。当城市的高楼重新出现在视野里时，他忽然有些舍不得那些沾满泥土的日子。手机在背包里震动，游戏群的消息不断弹出，可他此刻更想回家，把神农架的星空讲给母亲听。

那个暑假过后，小远的房间依然有游戏声传来，但书桌旁多了本登山笔记。老陈的手机相册里，除了工作照片，还多了父子俩在山间的合影。有时候，成长就藏在某个转身的瞬间，当我们放下虚拟的世界，才能真正看见身边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