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春天也逐渐靠近,总是冻一层薄冰的井也化了开来。
埋下的种子又渐渐发了芽,一切看上去岁月静好。
但是清河知道,他俩不可能在这静好一辈子,甚至于最近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不知道是思虑过盛,还是一冬天的冷意耗尽了他体内的元气,在天气越发暖和的时候,清河忽然生了一场病。
高烧来的突然,他整个人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临川在一旁着急的给他用井水擦身子降温,又给他烧上热水,煮了很多蒲公英水。
“清河哥哥你喝些水,你教我的,这个野草可以消炎。”
宴清河嗓子哑的说不出话,还是起身喝了些。
他们俩没有药,每次哪里不舒服都是睡两天扛过去。
这次似乎不一样,清河烧的太厉害了,烧的都开始说起胡话。
宴清河梦到了林梨女士。
“妈,我好累...我不知道怎么来了这,好累...”
林梨一如既往的温柔,抱着他的脑袋,轻轻的揉着。
“小宝儿~乖小宝儿~是妈妈不好,妈妈应该再多陪你几年的。”
“不是的,妈妈最好了,是宴诚不好,他不应该让你伤心...妈,我好想你...”
临川怀里搂着宴清河,听见他嘴里说着从未听过的人名,还会一遍遍的喊妈妈。
“清河哥哥,你醒醒,起来喝一些水,清河哥哥醒醒,你这样我好害怕...”
临川的眼泪一颗颗的砸在宴清河的脸上,他又慌张的抹了去,宴清河的脸颊烫的吓人。
在清河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临川终于下定决心跑了出去。
“清河哥哥,你等我!你要等我!”
他没有出去很久,因为他担心清河,跑的很快,也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临川用缺了口的药罐子细心的熬着药,熬好后端给宴清河。
奈何宴清河烧的太厉害,连临川叫他都没有回应,更别提起床吃药。
临川看着宴清河紧闭的双唇,急得首跺脚。
“清河哥哥求你了,把药吃了吧!”
最后他狠狠心捏着宴清河的下巴,才堪堪撬开口。
药虽然灌了下去,但是宴清河嘴角总是会流出好多,临川没有经验,只知道让清河多喝药才行。
于是他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巴堵住宴清河的,舌头舔过要流出的药,好苦。
毫无章法的让宴清河喝下整碗药,临川也累的满头满身都是汗。
他觉得自己嘴里好苦,药太苦了,心里犯愁晚上再喝药可怎么办。
好在一碗药下去还是有了效果,傍晚宴清河就恢复了意识,虽然还是下不了床,但是喝药总归是没问题了。
“临川...”宴清河的嗓子哑的不像话。
“我在,我在的,你好些了么?”临川蹲在宴清河身边,眼眶急得泛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宴清河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各种怪异涌上心头。
他甚至都忘了重点,只是哑着嗓子问道:“不是...哪个好人家是这样喂药啊!”我下巴都要脱臼了啊。
说完一阵猛烈的咳嗽,咳的眼泪汪汪的,再看向临川,那个小小的人满心满眼的担忧。
宴清河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孩子也是着急。
好像还对嘴了,也是辛苦孩子这么玩命让他吃药了。
想了想,他就安心的睡了,烧的太严重了,浑身疼,多醒一会儿都耗费心神。
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快三天,药也吃的干干净净后,宴清河终于能勉强下了地。
也许是大病初愈,宴清河总是想着自己有什么问题要问临川,但是总是晕晕乎乎的到嘴边又想不起来。
他的性格就是从不纠结,先养好自己的精神状态再说吧。
然后每天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临川的照顾,没事吃点春天新发芽的蒲公英,野荠菜什么的,算是就地取材了。
有花园就是好,大自然的馈赠就是香,清河说这些东西能清热去火解毒,临川就每天去薅一圈。
很快,这后院里能吃的野菜都让他俩吃完了。
野菜:早知道烂地里了,
等宴清河完全康复后,他跟临川又开始了每日小课堂。
临川越来越聪明,举一反三的能力也越来越强。
宴清河决定把自己熟悉的那套孙子兵法跟临川讲一遍。
其实他自己都不擅权谋,不然也不会在前世心安理得的放一个小“纨绔”。
动脑子的事有他大哥二哥,他只要自己愉快的寻找人生真谛就好。
但是他希望临川懂得再多一些,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的不安越发清晰,总感觉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也许想的多了就真的变成现实。
忽然有一天他听见冷宫的大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心里暗叫不好。
转身跑向两人早早给自己设计的藏身处。
这个藏身地点几乎用尽了他的心思,因为料想冷宫会有开门的一天,而他俩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又太重,所以宴清河抽空的时候就会在一处坍塌的假山下面挖洞。
日积月累挖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两人,但是表面完全不会被发现的洞,短时间藏身是没问题的。
他着急的推倒菜架,然后把早就制作好的天然“杂草皮”胡乱的盖在小菜园上面。
顾不上露没露马脚,就急着去找临川,让他一起躲起来。
可是转了两圈都没找到临川的人,而大门处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近,宴清河只能先躲起来。
不知道临川在哪,他顺着假山的一个空隙向外张望。
三重宫门次第洞开,最后那道褪了色的木门吱呀摇晃。皇帝抬手阻止了要跟上来的内侍,玉扳指磕在铜环上发出清响。冷宫檐角的铁马在风里叮咚,他看见自己绣着十二章纹的袍角被枯枝勾住。
伸手抚了抚,身后的太监似乎要上前伺候,看见皇帝摆了摆手,又顿住脚步退了回去。
暮色漫过龙袍上的日月纹章,皇帝瘫坐在枯井边的乱草堆里。内侍们远远望见那抹明黄色身影蜷缩成团,怀里抱着褪成灰白的绸缎,玉冠垂下的十二旒遮住了整张脸。
宴清河不明所以,皇帝八百年不带想起这个破地方,忽然过来这是要来闹什么深情人设?
想起去年岁末那两个宫女的对话,他眯起眼看向皇帝。
不要告诉他,这是什么深情帝王,午夜梦回想起了自己那逝去的爱妃,所以来这找寻死去的爱情,举行一场玫瑰花的葬礼...
皇帝要干什么他猜不出来,宴清河此时更紧张的是临川,这孩儿去哪了?
正当他着急时,临川忽然从他们住的鼠洞里钻了出来,宴清河暗叫不好,刚想怎么能去扯住他。
可出乎意料的是,临川看见面前的皇帝没有一丝慌乱,也未发一言。
皇帝看着面前这个八九岁的少年呆愣一瞬,接着满脸不可思议的走上前仔细端详。
最后颤抖着双唇问道:“你...你是...”
“父皇,儿臣的母妃是怜妃。”此时的临川同往日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稚嫩的脸上有胆怯,有仰慕,有思念,唯独没有意外。
仿佛为了这一刻遇见,他准备了好久。
皇帝终归是皇帝,在一时失态后很快恢复应有的气度。
“你说你母亲是怜妃?可我并未听说怜妃还有了身孕!”
言辞犀利,可未必不全信,从皇帝的神情中就能看出来。
临川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枚半月龙纹佩。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她生下儿臣之后就产后出血而亡,是先帝的婉贵人救了我...”
话还未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个太监求饶的声音。
“皇上饶命,是奴才自作主张,求皇上饶过奴才一条狗命。”
皇帝蹙眉看向跪在远处的太监,招招手让他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