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接受了自己的人物设定,剩下的就随缘吧,反正宴清河从来都是这个性子。
毕竟宴清河对目前所处的环境知之甚少,他不能指望一个穷苦人家的几岁孩子脑子里有多少用的上的知识。
能提取的东西有限,只知道现在是昭楚的永昌三年,达官贵人过得怎么样宴清河还未可知。
但是在原主成长的远离京都的村镇着实不好过,不然也不至于卖儿鬻女。
而此时躺在床板上的宴清河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求自己能顺利养好自己这一身伤。
“小孩儿。”他冲着面前的空气叫道。
过了好一会儿,男孩儿拖沓着那双不合脚的鞋走到他身边。
说话迟缓冷淡,惜字如金。
“没有饭。”
说罢又要离开。
宴清河忍着痛拉住他的衣袖。
“先别走,我有事儿问你。”
也许是重新醒来的宴小六跟以往的懦弱少言不同,那男孩儿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倒也一步未动,等宴清河说话。
宴清河想了想,说道:“你找疯婆,说我活了,想治,能治。”
又想了想,再多的没说,因为他觉得自己说多了,这男孩儿也不会转述过去。
又嘱咐一句:“记得夜深时走鼠道。”
其实宴清河不嘱咐,男孩儿也是走鼠道的,毕竟他俩在冷宫的存在一首像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男孩儿的前几年怎么长起来的,难道真的藏在老鼠洞里么?
宴清河轻笑的摇了摇头,看看他现在趴的这间屋子,可不就是老鼠洞,大概皇上都不知道在他偌大的皇城里,还有这么一间诡异的房间存在。
就像是生生的把一间房子压进地里,从外面看去,就像是一间坍塌的旧屋,只留下半个屋顶在地面。
但是没人会来看,冷宫光是进来都让人觉得晦气。
他让男孩儿去告诉疯老太婆这句话,确实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一个疯子手上,首觉这个疯老太婆一定不简单,但会不会救他,他就不清楚了。
至少这一年没让他饿死,在男孩儿差点被发现的时候又推他出去当替死鬼,宴清河心想,自己应该还有点利用价值。
毕竟替死鬼可以当一次,未必就当不了第二次。
只要他还在,那男孩儿就多一条血槽。
果然第二日凌晨,男孩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个陈旧的馒头,还多了两瓶药。
“吃,抹。”男孩儿依旧惜字如金。
宴清河接了过来,此时烧的有些迷糊,但能看清楚一瓶滴丸肯定就是吃的,另一瓶里的膏脂应该就是抹的。
宴清河就着半碗凉水吃了一块馒头,又把滴丸吞了两粒。
鬼知道一次要吃几颗,怕一颗不够用,数了数瓶子里一共十二颗,按照惯性思维一次两粒,一日三次,吃个两天试试。
至于膏药...
“小孩儿,我后边伤口够不着,帮我抹药吧。”
男孩儿半天没动。
宴清河叹了口气又说道:“抹药,不然我死了这两天馒头都白吃了。”
不知道哪句话启动了机关,男孩儿走了过来,一把撩开宴清河身上的遮盖。
“怎么抹。”
宴清河咬着牙忍着疼教他。
“把衣服掀开,看哪个伤口严重抹哪个,药不多省着点用。”
男孩儿似懂非懂,对着宴清河身上发炎最严重的几处涂抹上去。
一遍下来,宴清河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泡了一遍,疼的一身虚汗。
这小子上药比挨揍还疼。
也许是药效,也许是疼到虚脱,宴清河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好在药尽粮绝之后,宴清河也能下地走路,虽然依旧虚弱,但是自己能解决很多事情,不需要男孩儿再辅助他。
宴清河不禁松了一口气。
小孩儿下手可真是没轻重。
自那日之后,疯老太婆再也没有任何表示。
宴清河想大概是想看他造化吧,毕竟在这种地方,食物和药物并不好获取,一次己经是极限。
又养了一个月后,宴清河彻底好了,除了身上结痂长新肉让他有些痒之外,别的倒没觉得留下什么后遗症。
病好了,他就随着男孩儿一起去找疯老太婆。
像从前一样,夜深人静,他俩从鼠道鬼鬼祟祟,左钻右钻来到疯老太婆的住处。
疯老太婆的住处是冷宫的正殿,传说是前朝宠妃的住处。曾经也是风光无限,雕梁画栋好不气派。
但是现在留下的只有晦气和一派狼藉。
即是如此,物件摆设也比他俩那个鼠洞好上太多,最起码生活物品一应俱全。
每个月还有人来给疯老太婆洗洗扫扫,虽然来的宫女太监都不会太用心,甚至带着敷衍,但总的来说还是看得过去。
俩人从墙角钻出来的时候,疯老太婆在对着破铜镜咿咿呀呀的自言自语。
在乌漆嘛黑的寝殿,一个疯掉的老太婆,对着反射着月光的破铜镜梳着长发,凄厉沙哑的声音一阵阵的传来。
这画面让宴清河打了个冷颤。
对于他俩的到来,疯老太婆似乎未察觉,或者说习以为常。
男孩儿的目标明确,就是今天老太婆的剩饭。
宴清河则绕了个圈爬到疯老太婆脚下蜷缩,低声说道。
“谢谢婆婆救命之恩。”
疯老太婆没有回应。
半晌,宴清河以为再也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疯老太婆又开始自说自话。
“你不是他,你是谁?”
宴清河知道她在问什么。
回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非要说就当我是走错路的孤魂野鬼吧。”
疯老太婆喃喃说道:“孤魂野鬼好,孤魂野鬼好啊~”
“孤魂野鬼好办事~妾也是会是那孤魂野鬼~先帝啊~妾也要成那孤魂野鬼啦~”
在旁人视角看不到宴清河的存在,更听不到他说话,所以疯老太婆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癔症发作。
“先帝啊~你忘了妾~妾可不忘你!在那忘川下,妾去找找,找找你这薄情的郎啊~郎~”
不知道是哪个戏本子的曲目,疯老婆子唱开来,更显得气氛惊悚诡异。
在宴清河想偷偷溜走时,疯老婆子忽然趴到地上,似乎在看他,又似乎看着虚无,狠狠道:
“我死后!你给我看好他!他必须活着!”
说完又痴迷似的哼唱起来:“郎君若渡忘川河~便可知~妾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