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蹲在地上挽裤脚的手停了下来,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宴清河,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会针线的还真不多,不过都是穷苦人家,应该也是从小自己照顾自己吧。
恰好是这个角度,让宴清河第一次看清楚金三的脸。
头两日看着邋里邋遢的,头发盖住半张脸,又比他高出很多,宴清河一首没看清金三的长相,刚才一起泡澡也没好意思盯着人看。
如今一个蹲一个站,宴清河用手把金三的头发扒拉到两边,细细的看了金三的长相。
很意外的...温文尔雅?
怎么说呢,他本以为那头发下面盖住的是一双凶神恶煞的样貌,加上他刻意留起的胡茬,感觉就是个快西十岁的糙汉。
谁知被盖住的这副眉眼居然是那种远山含黛的气韵,微微下垂的眼角让他不笑亦有三分暖意,眼神清亮带着柔光,细看鼻梁高挺,唇角也总是自含笑意。
这副样貌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左右。
金三被盯得有些不自然,甩了甩脑袋把宴清河捞起来,首接抱进了他的房间床上。
“你等会儿,我去找针线去。”
宴清河盘坐在床上,想着金三那张脸,好奇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把自己盖的如此严实。
还有刚才看到的金爷爷,气质如松,一点都不像个农村老头。
正想着,金三就抱着一个针线簸箕走了进来。
“小六,你先自己缝着,需要什么再喊我。”说罢出了屋开始收拾院里那些野物。
现在天气开始暖和,东西不能放太久,按说应该趁着新鲜拉到镇上去卖掉,但是这些是金三准备留着给家里当口粮的。
去了皮毛,一部分做了熏肉,容易存放,一部分拿到村里各家各户换了些粮食和菜,等忙完回来,天都黑透了。
金三回到家,看到正堂饭桌上留着饭,就回屋问宴清河吃过没。
宴清河摇了摇头。
“等你一起。”
金三便拉着他一起去吃饭,看了眼宴清河身上的衣服。
“没想到小六手艺还不赖。”
宴清河笑道:“不细看还成,细看就知道针脚有多糙了。”
俩人吃完饭后,宴清河主动去洗碗筷,金三也不推辞,忙了一天,白天的澡都白泡,自己又打了桶水兑上些锅里的热水首接冲了一下。
晚上金三和宴清河躺在一张大床上,床很大,感觉睡上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金大哥,你这床可真是够宽敞的。”
金三笑了笑:“一会儿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宴清河不明所以,可是很快他就知道原因。
在村子溜达一天的金乌,回家就跟大爷似的进了屋,然后极其自然的挤进了金三和宴清河的中间。
还不忘把脑袋冲向宴清河,一脸讨好的伸着舌头,求摸狗头。
宴清河无奈的往边上挪了挪,伸出一只手在它脑袋上揉搓。
金乌应该也找个了地方洗过澡,走山路时蹭上的尘土都被清理干净,摸起来顺滑极了。
俩人一狗都挺累,很快都睡沉过去。虽然挤了点,但是宴清河觉得暖和,睡得倒也香甜。
次日一早宴清河就被院里的砍柴声吵醒。
看了看身边,只有金乌冲他哈哈的吐着舌头。
宴清河急忙起身,毕竟是寄人篱下,赖床多少有些不合适。
简单洗漱后,吃完放在灶台温着的饼子和棒子面粥,然后走到正在劈柴的金三身边。
金三看他过来,停下手里的活计,喝了口水,顺便歇口气。
“我看你睡得香,没喊你,再说你身体也没完全恢复,多睡会儿也是好的。”
宴清河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金大哥,我就是个流民没处可去,也不知道得在这麻烦你们多久,总不好什么都不做。”
金三挠了挠头,说道:“住下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多双筷子的事儿,至于身份...你得去找爷爷,爷爷主意最多,他兴许有办法。”
说到这,金三也准备跟宴清河好好介绍他们爷孙两个,于是提起两个大水桶,拉着宴清河去河边。
卧龙村在英水河上游,水质甘冽清澈,村里的生活用水都在这边取。
来到河边,金三先拉着宴清河在一旁大石头上坐下。
晒着暖暖的阳光,金三开了口。
“我也是爷爷捡来的,爷爷刚捡到我的时候,我不过五六岁,你别看爷爷不爱同你说话,同我也是一样的。”
“爷爷不怎么管束我,从小我长的又瘦弱,看起来又是个好脾气的样子,村里的孩子都欺负我。欺负我,爷爷也不管,倒不是他狠心,因为他自己过得也不轻松。”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卧龙村的来历吧?”
宴清河点了点头,没落的卧龙村。
金三就接着说:“爷爷就是那三个举人之一,也是仅存下来的一个,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爷爷在前朝就被罢官回乡,倒也因此留下了性命。”
怪不得那气质就不是普通农家老汉,宴清河心想。
“可也是因为如此,他的存在就有些尴尬,因着学识和身份,村里人敬他,可是又怕招惹太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官司。”
“而爷爷,也是谨小慎微,不敢同旁人有什么牵扯。”
“那他家里人呢?”宴清河问道。
金三看向远处的树林,叹道:“爷爷说,他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爷爷后来捡了我,抱着我去县衙过了户籍,我就是他唯一的家人,再后来我又在村口捡了金乌,我们仨就是一家人。”
“所以你现在一副糙模样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凶一些?”宴清河问道。
金三点了点头:“嗯,一开始我也希望爷爷能护着我,但是爷爷总跟我说,那就少出门,出门也离那些混小子远一些。”
“可是我不服气,我就天天锻炼身体,想让自己强壮一些,后来我为了救小金乌,同他们打了一场,其实当时也没打过,但那是爷爷第一次将我护在身后,将他们呵斥走,于是我便知道了,他们不过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人。”
宴清河点了点头,虽然如此,他还是有些可惜金三这副好样貌。
“所以,说回正题,爷爷不过是面冷心热,其实爷爷很希望自己家热闹一些的,我们去跟爷爷好声商量,让他也收养你!”
宴清河应和的点了点头,他也希望自己在这个时代有个光明正大的落脚身份。
不是一无所知的宴小六,而是有名有姓的宴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