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陷阱

棺木缝隙漏进的月光如同一道银线，在沈知意瞳孔里碎成星芒。她屏住呼吸，听着泥土颗粒簌簌落在棺盖上的声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贵妃派来的人该到了——正如大纲第三章所写，这是专为她设下的"听觉陷阱"，用声音误导她判断封土进度，实则等人棺木未封时便来补刀。

喉间泛起铁锈味，沈知意强迫自己回忆现代解剖学知识。当务之急是控制呼吸频率，让胸廓起伏幅度降低至每分钟8次，模拟濒死状态。左手悄悄勾住肋骨簪，簪头的血槽里还凝着前日与机械体战斗时的血痂，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暗紫色。

"吱呀——"

石门开启声像一把锈刀割过神经。沈知意数着脚步声，三男两女，其中一人步态轻盈，佩环声清脆，应是为首的宫女。她想起御膳房李嬷嬷的话：贵妃身边最得宠的宫女银蝶，走路时会往鞋尖缝里塞香灰，以免发出声响。

"娘娘说，要看着她断气才能走。"

银蝶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毒酒，甜腻中带着冷意。沈知意感觉到棺盖被撬动的力道，右眼微眯，透过睫毛缝隙看见鎏金护甲的反光——那是贵妃赏给心腹的赤金镶宝石护甲，指尖藏着三寸长的毒针。

"先灌鹤顶红，再补刀。"

另一个宫女的声音带着颤音，显然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沈知意闻到瓷瓶开启的香气，三氧化二砷特有的杏仁味混着玫瑰香粉，在棺内弥漫。她舌尖抵着上颚，用舌下腺分泌的津液在口腔内形成气囊，将呼吸通道暂时封闭。

银蝶的护甲刮过她下颌，强迫她张开嘴。沈知意趁势咬住对方指尖，毒针擦着牙龈刺入，她却在同时吞咽了藏在臼齿后的蜡丸——那是老者用百草熬制的假死药，能让脉搏减缓至每分钟20次。

"断气了。"银蝶甩了甩手指，护甲上沾着血丝，"把刀给我。"

沈知意听见环佩叮咚声靠近，肩胛骨处突然传来刺骨的疼痛——匕首刺破殓衣，却在触及皮肤时被她藏在衣领里的玉佩挡住。那是摄政王送的和田玉平安扣，此刻正中央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怪事，怎么没见血？"持剑的侍卫举着火把凑近。沈知意感觉到火焰的热度，鼻端萦绕着自己头发被烤焦的味道。她调动腹部肌肉，让横膈膜微微震动，模拟尸体轻微的痉挛。

"许是穿了金丝软甲。"银蝶冷笑一声，"给我把她拖出来，本宫要亲自动手。"

西只手同时拽住她的西肢，沈知意任由身体像破布般被拖出棺木，后背擦过棺木边缘时，故意让灼伤的伤口蹭上木屑。疼痛让她险些睁眼，却听见大纲系统在脑海里响起："注意，听觉陷阱第二阶段触发，即将出现误导性对话。"

"方才在地道听见动静，莫不是摄政王的人？"

侍卫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沈知意暗中计数：从进入墓室到现在，共17分钟，按照地宫布局，此时摄政王的暗卫应己突破第一道防线。她需要再拖延3分钟，等银蝶说出关键信息。

"怕什么？"银蝶的高跟鞋碾过她的手指，"娘娘早就买通了钦天监，子时三刻天现流星，便是大吉之兆。等咱们把这贱丫头的魂魄困在墓室，明日一早..."

话音戛然而止。沈知意感觉到脖颈处的匕首突然偏移，立刻抓住机会，用肋骨簪刺向对方手腕动脉。银蝶的惊叫声中，她翻身滚进棺木阴影里，顺手扯下对方腰间的鎏金令牌——上面刻着"密道司"三字，正是打开冷宫密道的关键。

"快追！"

侍卫的刀砍在棺木上，沈知意借着反作用力滚向东侧耳室。这里与她记忆中的地宫图纸不同，墙壁上多了幅壁画，画中女子身着华服，手持玉佩站在黄泉道前，脚下是无数冤魂。她突然想起老者曾说过，这具身体的原主与前朝公主容貌相似，而贵妃正是前朝余孽。

耳室尽头有扇石门，门把手上缠着新鲜的红绸——这是贵妃用来镇煞的手段。沈知意将令牌按在门中央的凹槽，听见齿轮转动的声响，门缝里渗出带着腐味的风。身后箭矢破空而来，她侧身避开，却见箭头绑着纸条："北三南七，勿触顶石。"

这是摄政王的笔迹。沈知意按指示踩着第七块青砖，头顶突然落下巨石，将追兵堵在门外。密道内漆黑一片，她摸出藏在袖口的火折子，却在点燃的瞬间看见两侧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被活埋者的求救字迹，最新的一道刻着"巳时三刻，妙音误我"。

"妙音..."沈知意喃喃自语，想起方才银蝶提到的名字。这个宫女显然不止是执行者，或许还掌握着贵妃与机械体勾结的证据。她握紧令牌，继续向前，首到听见水流声——密道尽头连接着皇宫护城河，此刻正有一叶小舟等候。

船上的黑影站起身，沈知意险些将肋骨簪掷出，却在看清对方腰间的九鸾金带时松了口气："摄政王？您怎么..."

"嘘。"男人按住她的肩膀，披风下露出半幅机械臂，"地宫的声波陷阱会传导人声，我们的时间不多。"

沈知意这才注意到他耳后渗出的血——方才在地面，他必定用精神力强行突破了声波屏障。月光照在他半张机械脸上，齿轮转动间，她看见对方后颈新添的伤痕，正是激光武器所致。

"您也被传送回来了？"她下意识去摸他的伤口，却被摄政王握住手腕，放进一个温热的金属盒里。盒子里是枚齿轮状的通讯器，正是他们在未来世界使用的型号。

"不止我们。"摄政王的机械眼发出红光，扫描着密道深处，"六皇子在冷宫井台，老者正在修复时空裂隙。但现在最关键的是——"他突然按住沈知意的肩膀，将她压进船舱阴影里。

头顶传来宫女的哭喊声："娘娘饶命！奴婢真的看见她断气了！"是方才在墓室的小宫女，此刻正被拖往冷宫方向。沈知意屏住呼吸，听见贵妃阴冷的笑声："断气？当年先皇后也是这么'断气'的，结果呢？把她的舌头割了，扔去喂野狗。"

皮鞭抽打的声音混着呜咽，渐渐消失在风声里。摄政王的机械手指捏紧船舷，木屑纷飞间，沈知意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杀意。这个在未来世界冷静克制的指挥官，此刻却因听到故人受难而失控——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不只是盟友，更是背负着前世记忆的局中人。

"他们要去冷宫灭口。"沈知意握紧通讯器，齿轮在掌心转动，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六皇子和老者都在那里，我们必须..."

"己经晚了。"摄政王打断她，机械眼投射出全息地图，"地宫密道出口被封，现在唯一的办法..."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枚玉佩，正是沈知意棺中的殉葬玉。

羊脂玉表面浮着血丝，在月光下宛如活物。沈知意突然想起银蝶的话，以及壁画中前朝公主的玉佩——原来一切都是循环，她此刻握着的，正是开启时空裂隙的钥匙。

"用你的血。"摄政王将玉佩塞进她掌心，"当年先皇后就是用自己的血激活了玉佩，才让我们有机会在未来重逢。"

沈知意望着他眼中的红光，想起未来世界里，他每次启动时空穿梭机时，眼底都会泛起同样的光芒。伤口的血滴在玉佩上，血丝迅速蔓延，形成复杂的符文。密道墙壁开始震动，护城河的水倒灌而入，在他们脚下形成漩涡。

"抓紧我。"摄政王的机械臂环住她的腰，金属关节处渗出机油，混着他身上的硝烟味，"这次可能会回到更久之前，记得不要..."

话未说完，漩涡突然扩大，将小舟卷入其中。沈知意听见无数重叠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有银蝶的尖叫，贵妃的冷笑，还有六皇子的啼哭。等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龙床上，帐外传来宫女的低语："娘娘，今日要为您净面更衣，准备封棺大典。"

手中的玉佩滚烫，沈知意摸到掌心新的伤痕——正是方才在密道里被碎石划伤的形状。她望向床头的铜镜，镜中女子眼角那颗朱砂痣还未褪去，分明是宫女妙音的模样。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贵妃娘娘有令，先给沈答应灌下鹤顶红，再封棺。"

这是...时间回溯？沈知意攥紧玉佩，听见大纲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轰鸣："警告！时空线出现异常波动，听觉陷阱第三阶段开启，请注意规避关键人物死亡。"

门被推开，穿浅绿宫装的"沈知意"走进来，手中托着的青瓷碗里，正飘着熟悉的杏仁香气。她眼角的朱砂痣鲜艳如血，与沈知意掌心的玉佩同时发出红光。两个时空的交汇点上，她终于明白——所谓听觉陷阱，从来不是单一的杀招，而是让她在循环中耗尽生机的必死之局。

"喝吧。"假沈知意勾起嘴角，护甲上的毒针闪烁，"早死早超生，免得拖累摄政王为你分心。"

沈知意握紧肋骨簪，簪头的血槽突然张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芯片——那是未来世界的时空稳定剂。当假宫女的匕首刺来时，她精准地将芯片刺入对方后颈，同时将玉佩按在自己眉心。

剧痛中，沈知意听见摄政王的声音在时空裂缝里响起："记住，真正的听觉陷阱，是让你分不清哪句是真话。"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冷宫井台，六皇子正用小手给她擦汗，老者在一旁调试着机械罗盘。远处的紫禁城方向，天际泛起鱼肚白，而她手中的玉佩，己经变成了透明的水晶质地，血丝凝结成一枚齿轮的形状。

"成功了。"老者推了推眼镜，罗盘上的指针指向正北，"时空线修正，但贵妃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沈知意站起身，看见井水中倒映的自己，眼角的朱砂痣己经消失。腰间的通讯器突然震动，传来摄政王的加密讯息："明日辰时三刻，御花园凉亭，戴玉佩。"

六皇子拽了拽她的衣角，递来半块虎符，上面还沾着泥土："姐姐，这个掉在地道里，好像和你的玉佩能拼起来。"

沈知意将虎符与玉佩贴合，齿轮开始转动，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远处传来晨钟，她望着紫禁城上空的朝霞，终于明白大纲里的"听觉陷阱"究竟为何——不是听见补刀声，而是在无数个循环里，误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相，却始终逃不出命运的掌心。

而这一次，她要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坚定，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