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诺对这个假消息,是有几分了解的。
毕竟周怡诺目前一定是在裂隙城叶清水那里。
而月家和圣玄宗的交易,更是一向以尉迟家的商会做幌子。
月怜忆曾经提起过,也说过家书中她的父亲对她成为第一女探的殷切期许。
只是周怡诺从没想到,月家会是自己的母亲的孪生姐姐所嫁之地,更会和自己有如此多的渊源。
“在怜忆六岁那年,有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是尉而迟商会抛来的橄榄枝,他们恰好要从月家中选择一个六岁的女孩子做交易。
于是我经过漫长的谈判和商量,最终将她送到了尉而迟商会的情报机构,做了一个探子。”月凌天淡淡说道。
“这是这几年,我和她的通信,她活得很好。”说着,月凌天扔下一沓信纸。
依忆挣扎着爬动身体,她的手被束缚和捆着,她只能伸出舌头去舔动每张信纸,甚至顾不得自己的舌头会在匆忙的移动间,舔舐到肮脏的地面。
她快速地用舌头翻动和浏览,疯狂的想在字里行间,找到信是女儿所写的证据。
“十年前,我将怜忆送到尉而迟商会,为的就是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好的探子,这也是我和尉迟家谈的交易。为了这个交易,我的确没有疼惜她,将她带在身边。”月凌天肯定道。
“身为这世界上最好的探子,尉迟家警告过我,必须将孩子的一切前身消息都埋藏掉。否则的话,作为探子,她会有性命之忧。尉迟家自然也不会卖给你真实消息,因为你买的就是尉迟家情报部门的绝密。”
“现如今,她应该是在中土帝国的某处做暗探,尉迟家的情报部门时常有些消息传来,我想应该是她的杰作。”
周怡诺自然明白为何月凌天会有这样的错误认知。
因为这本就是圣玄宗的谎言。
一定是圣玄宗为了隐匿自身的存在而以尉而迟商会的口吻,向月凌天虚构了月怜忆的去向,更是编造了月怜忆身为暗探的如今的一切。
可周怡诺,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却是一个字也不能说。
“你也知道,我月家做的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生意,我需要一个探子,一个天下最好的探子,怜忆她做到了。”
“她这几年也一再和我确认你安全的消息。”
“我们当初分开的时候说的很清楚,我会善待怜忆,但怜忆是我的女儿,你既然放弃了她,又拿了钱,本就该销声匿迹。”
“可惜,去年,你就在远海脱离了我的掌控,没想到,你竟然辗转跑回来了。”
“如今一见面,就是这样的境地。”月凌天闭上了眼睛。
“我很抱歉我为了一己之私瞒着你,但我没有卖掉怜忆。是你的愤怒和怨念毁了你自己。”
“不!是你!是你骗了我!你骗了我十年!你说你会善待怜忆,善待我们的女儿,可你没有,你送她去做暗探,去吃苦,你知不知道做暗探是有生命危险的!”依忆己经确认了信件是女儿所写,此时她己经心力交瘁,瘫倒在地,如同一滩烂泥。
“在我月家,谁没有生命危险?陪在我身边就一定安全吗?就没有被其他三十五岛吞并和剿灭的风险吗?”月凌天忽然拔高了声音。
“乱世当道,强者为先!在哪里都是这个道理!这几年中土帝国和天河帝国打的不可开交,三十六岛也内乱不己。远的不说,三十六岛的海面之下,有多少强大的源灵兽?光是日日与我暗月岛作伴的海湾,都是凶险之地。这世界能够依附的强大存在哪有那么多?这世界哪里又是安宁之所?”
“我己经有十几年修为未有寸进,所幸有尉而迟商会的资助,我月家如今后辈还算济济,这才在三十六岛站住了几分脚跟。
这也是怜忆挣出来的家业,待她功成身退,我必会好好对她。
我能将她送到最大的商会,己经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能够为她做的最好的打算!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能做什么?……”依忆眼中渗出了泪水,是对自己无能的怨恨。
“我当年的确是因为失去了照晨而一蹶不振,你也是当时也是奴隶之身,更是主动献身于我!后来便有了怜忆,我虽然并不属意于你,但终究算是和你有商有量,有个善终,我答应给你一笔钱,送你去远海实现自己的源灵深造梦想,可你如今却后悔了。”月凌天痛苦的神色溢于言表。
“我的确对你不起,但终究我们是互相利用。”
“连怜忆都是你的撬动我月家资金的敲门砖。你是如此狠心之人,我又如何将怜忆的消息给你据实己告?”
“实话告诉你,怜忆这几年做暗探,尉而迟商会送回了不少源石和灵碎,你这几年在远海收到的修炼物资里面的源石,都是你宝贝女儿给你赚的。你如今还好意思找上门来,口口声声逼问我女儿的下落?”
“还说我对不起你?天大的笑话!”
话落在地,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月庆臣略探了探鼻息:“老爷,周小姐,她,己经死了。”
月凌天闭上了嘴,攥紧了拳头,周怡诺也不知所措。
依忆她死了。
月凌天和依忆的分歧终于消失了,也不知道是月凌天说哪一句的时候,依忆失去了意识。
周怡诺身为在场最知道一切的人,她为月凌天感到委屈,又替月怜忆的母亲感到难过。
说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织就真相。
被虚伪蒙在鼓里的人,只能看到虚无的倒影,却无法触摸近在眼前的真相。
月凌天和依忆都是无辜的,没有人有错。
一个是为女儿和家族着想却始终难两全的黑道岛主父亲,
一个是为了自己强大而远走他乡的奴隶翻身母亲。
她只是个晚辈,她说不出口一个字。
她有数次想要开口,却是被身体中的同命约死死抵住命门。
只要周怡诺敢多说一个字,同命约一定会立即要了她的性命。
地牢里安安静静的,但命运却听到了两道回声,回声里,是两代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