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离萧远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受到马昊东莫名其妙的袭击的那一晚。
那现在在场回忆那一幕的人,其实不止他一个。
是两个。
另一个则是,永烈狐姬。
视角转换——永烈狐姬
四年前,裂隙城外,不归林,一个小屋内。
一个身着火红羽服的女子正趴在桌上沉沉睡着。
梦中似乎有什么极为值得怀念之事,女子笑容温和,天真烂漫。
永烈狐姬趴在桌上,悠悠转醒。
【我这次又睡了多久了?】
这并不是永烈狐姬所说的话,而是她心中所想。
正襟坐起来,然后伸了个懒腰,永烈狐姬醒了醒神。
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存在能在实力层面上和永烈狐姬掰手腕的人。
经年累月下,永烈狐姬的戒备其实非常松。
她其实本来不是圣玄宗人。
圣玄宗每天都在紧张兮兮的保守里界的秘密。
【一群每天自寻苦恼的人啊。
呵,可悲。】
永烈狐姬则不需要,哪怕是她现在暂代宗主之位也是如此。
因为她根本就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因为她本身的存在,就是比圣玄宗的秘密还要巨大的秘密。
【每天抱着那些绘卷不放手,
不识货的家伙们】
坐在竹凳上,又惫懒得伸展了一下四肢,那样子如同一只可爱的四脚兽一般。
永烈狐姬看向案牍,一摞一摞的画稿草纸已经叠成了小山。
【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过再过几年自已或许就不用再画再做了吧。】
永烈狐姬心里想着。
每张草纸上都画着奇形怪状的鸟类,所绘的种种,形态各异。
有的鸟喙极长,纤细又锋利,有的翅膀翼展极宽,状似鸿雁,有的身形肥胖,恰似鸵鸟。
好似鸟类学家的手稿一般,各种图鉴不胜枚举。
但有些画作又格外离奇,仿佛缝合怪一般的鸟也有许多。
谁也不知道永烈狐姬在绘些什么东西。
就连里界的人也只是知道,狐姬前辈的不归林那边隔三差五就要送些画稿纸。
如果她在睡着,也不必吵醒她。送到门口就好。
忽地,永烈狐姬耸了耸鼻子。
【嗯?雪的味道?】
永烈狐姬抿着唇笑了。
【呵,里界应该是没看好那个小家伙,让他跑出来了吧。
可真是怀念呢。】
永烈狐姬闭上了双眼,她只能感受到那个小家伙的气息进入了裂隙城。
她没有直接探查的手段,但她毕竟答应了老马好好照顾那个小家伙,于是还是要集中精力探寻一下是什么情况。
永烈狐姬的本命手段乃是控火。只是因为修为极高,活着的时间够久,探查方面才有些许进步:
【老娘要是早点修精神方面的术法,寒情也整不过我。】
【嗯……我看看,在哪呢,这是从广场方向出来的吧?】
【叶乾也是,这么早就教他传送阵的原理和源灵阵法共振干嘛?让小家伙跑出来了吧?】
【噢哟,小雪球还没能完全控制嘛?啧啧,有点噬主了哟。】
【嗯,非常纯正的血统,雪球兽的天赋确实不错。可惜和我不是一个时代的。】
【哎哎哎?你要干嘛?小家伙,咋还发了凶性了?】
【坏了!可别死了。】
永烈狐姬骤然睁眼。
拿起身边的一个海螺,对着海螺释放灵力。
海螺是唤宗留给她的传音灵器,可以在圣玄宗和裂隙城此界中使用。
一股炽烈的温度散发开来,裂隙城不归林其实是非常冷的。
但永烈狐姬释放出的灵力却热量十足。
“叶乾,你醒一醒。马昊东那小子溜出来了。”
“昊东还没能很好地控制雪妖,速到裂隙城善后。”
【呼,所幸有人来了。不然这小家伙把人吸死了可怎么办?】
【哎,走一趟吧。】
永烈狐姬心念一转,飞身出门,身后带起一股被扭曲的空气。
原来,烈焰也可以用来产生热气从而赶路。
不归林到裂隙城的距离实在是算不得太远,几十里而已。
以永烈狐姬的修为,一杯茶的功夫都用不上。
不多时,她已经出现在了案发现场周围。
只是,如果她不想,没人能看得到这位神出鬼没的前辈。
【人太多了,等晚点再出来吧。】
【哎?不是,叶乾你这带着昊东就走了?】
【你倒是替小孩子道个歉呢?我请问呢?】
【你家孩子把别人家孩子打了,你就这么走了?】
【亏得叶锁能文质彬彬的,真是崽种出好苗。】
【有熊孩子,必定带着熊家长。】
【好家伙,你们人类善后这么不靠谱的吗?】
【这里不是还躺着一个吗?就愈合伤口就不管了?】
【他失温了啊喂!】
【妈耶,多少年没当过老妈子了。】
【认命,我就是个操心命。这一个两个天杀的!】
不似内心多话的永烈狐姬,身藏于暗处的她僵着脸色,默默运转起一股不为人感知的火属性灵力,灌注到离萧远身上。
这一过程,只要她不想,就没人能发现。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
【还得是我,不愧是我。】
【哎,这可怜的小孩,和我小时不是一模一样嘛,被整天逼着学这学那。还要取悦那些人。】
【嗯……寒气入体,但好在没入五脏,慢慢化开比较好。】
【做好事不留名。哎?这句话谁说的来着?】
想到此处,永烈狐姬骤然从“睡蒙了”的状态中复苏了过来。
时间的长河在她身上流淌了太久太久。
她其实早就病了。
病如相思。
这种状况下,她时常会陷入到自已尚且极为年轻时的心态当中。
这个时候的她就会如同失去了神志一般喋喋不休。
她其实哪怕在这种状态下,她也不是失忆,只是心态会忽然变到年轻时的自已的状态。
她真的只是太怀念了。
那时候的她,天真烂漫,不设心防,甚至还有点社恐。
那时候的她,虽然被家人逼着离开家乡,每天都被逼着四处在亲族中游学,学习各种术法。
但那依然是她一生中最充实又快乐的时光。
可惜了。
早就回不去了。
永烈狐姬清醒了过来,迅速恢复成了她经过岁月洗礼后的本该的样子。
高贵,冷艳。
如同一叶落,万秋生。
一点愁绪在眼中散开,眼里的色彩也相继凋落而去。
眉眼的尾部也凭空生出了魅惑的眼影。
最终在额中浮出一个极为妖异的红色狐尾,仿若闺中女子的稚嫩初妆。
恰似娇梨。
这里的事情,在那个失魂落魄的状态下,已经都完成了。
所幸也没有显露出身形。
是的,不该太多干扰这几个孩子的事情的。
她该回去了。
几个呼吸的功夫,永烈狐姬就已经回到了自已的小屋。
【烈羽,谢谢你,教会了我做好事不留名这句话。】
永烈狐姬放弃了一切回忆和思考。
继续提笔开始绘画,画各种鸟儿。
可是她已经画了太多形态了。
她也不知道自已还要画出什么样的鸟来。
更不知道自已还要花多久。
这样的日子,令人厌倦。
她身上的羽服轻轻摆动,仿佛在诉说些什么。
可谁也听不到。
只有狐姬脖子上的烧伤痕迹,最清楚当年的事情,它应该是除了狐姬这个当事者之外唯一的见证。
可只要狐姬不说,伤痕也不会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