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的意愿?
阿尔弗雷德的眼眶变得起来。
早在安德森去伦敦之前,阿尔弗雷德就感觉到了,他跟克劳迪娅夫人都想逃离加莱,去荷兰定居;
只是…很可惜,在他们逃离加莱之前,安德森事发了。
诚然,阿方斯宽宏大量的放了他一马,还把他贪污腐败的所得、全部归还给安德森;
但这份恩情、或者说这笔人情债,安德森肯定是要还的,也正因此、他才去了伦敦那边。
现在,正如阿方斯说的那样,安德森人虽然死了,但他不是因为办不成事情、而是为了爱情与自由而死;
因此,再把这个孩子带回加莱,延续安德森一直想摆脱的“仆人”的命运,确实不太合适…
然而,就在阿尔弗雷德咬咬牙、准备放弃这个孩子时,阿方斯却又话锋一转:
“不过,公爵夫人把这件事告诉我们,说明她尊重您、也希望您能接受这个孩子;
另外,如果这个孩子留在伦敦,那他的命运轨迹就被锁定了,不过是在重复无数人的一生;
但如果、他回到加莱,那他的生命就会多出无数种可能,他可以决定自己想要的生活!”
很显然,阿方斯这番话也不是瞎说的:
如果安妮海德不想跟阿尔弗雷德他们来往,她压根就没必要写这封信,更没必要通过阿方斯转交这封信;
另外,以伦敦当下的时局,这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长大,还真就需要阿方斯的照拂;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一天,他长大了,如果还有国王、而国王又是斯图亚特王室成员,那他日子还好过些;
可如果、国王没了,亦或是由别的家族统治伦敦,那比起当前王室成员、他还不如跑来跟阿方斯混呢!
“那…”阿尔弗雷德变得越发迷茫:“我…我该…怎么办?”
“嗯…您看这样行不行?”阿方斯想了想,说出自己早已盘算好的想法:
“您给公爵夫人回一封信,就说…我们很乐意接受这个孩子,也欢迎她带着孩子、到加莱生活;
不过,如果我们草率的宣布这个孩子的身份,又是对孩子的不负责、让他背负上不名誉的“私生子”身份;
因此,我们还是希望、她能为这个孩子先争取到王室成员的身份,让他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
等他到了懂事的年纪,再由他自行决定、是继续留在伦敦、还是回到加莱生活,如何?”
先暗地里承认孩子、又保留他王室成员的身份?剩下的、则等他长大了再自行决定?
阿尔弗雷德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好、好啊!就…就这样决定好了!”
“那您…可要想好了。”阿方斯微微俯下身子、凑近阿尔弗雷德:
“如果做出这样的决定,您可能…永远都看不到这个孩子。”
永远看不到这个孩子?
阿尔弗雷德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已经很老了,他很难活到这个孩子长大的那一天!
可…那又怎么样呢?
身为父亲,他能为安德森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而身为祖父,他能为这孩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想到这儿,阿尔弗雷德露出坚定的神色:
“就这么办吧,不管我能不能看到这个孩子,我都希望…做出对孩子最有利的选择。”
“那行,那就这么决定吧。”阿方斯点点头:
“您就按我说的、给公爵夫人回封信,我也会给她写信的,希望她能到加莱住一段时间。”
“好!”阿尔弗雷德用力点点头,又拿起桌子上的信封:“我…能把它带走吗?”
“当然。”阿方斯点点头:“对了,这件事…您最好也跟克劳迪娅夫人解释一下,希望她…”
“…嗯。”阿尔弗雷德自然明白阿方斯的意思。
实话实说,丈夫出去外面找女人、这就很难让人接受了,更别说、还要允许这个女人到家里做客;
更要命的是,人家孩子的前途、还比自己孩子的前途好,换成任何人、都很难接受…
“另外…”
阿方斯又从抽屉里取出阿尔弗雷德的辞呈,又取出几份卖身契、推到阿尔弗雷德面前:
“您的辞呈,我批准了。”
?!!
阿尔弗雷德顿时一脸懵逼的看着阿方斯,怎么在这个时候、批准了自己的辞呈?
难道、阿方斯要赶自己离开?
可…如果他真的要赶走自己,又为什么要告诉他孩子的事,还要为他出谋划策呢?
正当阿尔弗雷德满心惊慌时,阿方斯开口了:
“您别误会,我不是想赶您离开,相反、我非常希望您永远留在这里;
不过,我姑姑这件事会发生,最大的原因就是…您的身份问题;
因此,我接受您的辞职,给您、给克劳迪娅夫人,给孩子们一个自由的身份…”
“…”
“请收下吧,无论如何、要给孩子们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阿方斯再次将卖身契推了过去:
“当然了,我还是真诚的希望、您跟您的家人依旧留在这儿,跟我们一起分享家族的…荣耀!”
阿尔弗雷德望着阿方斯,什么也没说。
良久,他又看了看手中的信、看了看桌子上的卖身契,终究…还是将其拿了起来…
…
阿尔弗雷德走了。
阿方斯也没了继续写信的兴致,便干脆起身、来到独属于他的窗台前,透过窗帘间的缝隙、俯视着楼下的一切:
厨房门口铺着一块厚厚的毛毯,比莉大婶正跟几个厨娘坐在那里、一边择菜、一边闲聊着;
聊到开心的地方,那哈哈大笑的声音、连在楼上的阿方斯都听见了…
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是安德森的两个孩子、正跟奥托的两个孩子在嬉笑打闹;
对于孩子来说,悲伤总是容易被忘记,而大人们的烦恼、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快乐…
而更远的地方,老安达拉着一张椅子、在身上盖上一张毯子,就这么坐在太阳底下、悠闲的晒着太阳…
看着眼前这悠然自得的一切,阿方斯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阿尔弗雷德那双复杂的目光…
为了今天的这次谈话,阿方斯其实已经想了整整十天了。
打心眼里,他感觉自己几乎欺骗了所有能欺骗的人、也算计了所有能算计的人,实在不想再欺骗阿尔弗雷德;
但思来想去,他又担心、如果将安德森遇害的事情实话实说,也许…他会永远失去这个老人…
因此,他才决定对安德森的事情避而不谈,转而讨论他的孩子、从“成年人”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幸运的是,阿尔弗雷德也或多或少的察觉到、安德森要为自己的死负重大责任,这才省去阿方斯太多唇舌。
不过、作为隐瞒事实的弥补,他还是咬咬牙、归还了阿尔弗雷德一家的卖身契;
可现在,他却开始担忧了:如果阿尔弗雷德还是想要离开,那他还有什么理由、来留住这个固执的老人呢?
罢了罢了。
阿尔弗雷德也上了年纪、也该享享天伦之乐了,如果他真的选择离开、自己也应该尊重他才是。
只是…心里怎么空落落的呢?
阿方斯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缓缓走回书桌前,而窗外、不知何时竟又飘起雪花…
…
隔天上午。
当阿方斯披着厚厚的毛皮斗篷、从别墅大门口出来时,门口已经准备好一架马车、四五骑随行护卫的骑士。
“老安达,把车赶过来。”看着地上厚厚的积雪,阿方斯只得对远处的老安达招了招手。
谁知,老安达却是摆了摆手:“老爷,我这车上放满东西了,您坐后面一辆。”
后面一辆?
后面哪还有车?
阿方斯上前几步,刚刚探出头去,便看到阿尔弗雷德亲自驾着另一驾四轮马车、停在自己跟前!
“呃…阿尔弗雷德先生?”阿方斯有些懵逼:“您…赶车?”
“当然。”阿尔弗雷德伸出手来:“您忘了么?当初从亚眠过来,就是我为您赶的车啊?”
“…”看着阿尔弗雷德,阿方斯有心拒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借他的一臂之力、爬上了马车。
“老爷,还有这个。”等阿方斯爬进车厢,阿尔弗雷德又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
嗯?
难道是给安妮海德的回信?
阿方斯将信将疑的接过纸袋,抽出里面的东西,却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纸:阿尔弗雷德的卖身契!
“您…这是?”阿方斯有些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您说、要给孩子们一个选择,我接受了。”阿尔弗雷德笑了笑:“但…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么?”
“…”
“收下吧。”阿尔弗雷德又笑了笑:“就像您说的那样,我还想跟您一起、分享家族的荣耀呢!”
分享家族的荣耀?
望着阿尔弗雷德的背影,阿方斯紧紧握住手中的牛皮纸袋:“会的,阿尔弗雷德先生,您会看到的。”
“是的,我也坚信我会看到。”阿尔弗雷德戴上帽子:
“现在,先让我们去兰斯那边、见证您的第一个孩子的诞生吧!”
“驾!”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