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郡,鄡阳城中。
鄡阳在鄱阳郡郡治鄱阳之北,依旧是坐落于彭蠡泽畔的县城。孙权此前从柴桑乘舟南下之后,第一个经过的地方就是鄡阳。
今日在这彭蠡泽上,镇北将军桓范的船队与孙权的船队试探性的接触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时分方才在湖上正式接战,而交战的结果对孙权也是十分乐观的。
凭借着船只的优势和训练有素的水军士卒,孙权的中军船队击沉和夺取了魏军六十余艘小船。水战并不好计算斩获,但根据船只的数量,在战后的总结之中,孙权确信魏军今日折损了近两千余人。
这等战果在战术层面已经堪称优异了。
就在数日前,桓范大军及船队北出之后,由于随行的物资粮草过多,以及民夫、俘虏占了相当大的数量,桓范选择先从南昌向北到达海昏附近潦水注入彭蠡泽处驻扎,再向东攻鄡阳,再攻鄱阳。这也给了孙权调兵和集结物资的时间。
由于今日傍晚之时才开始接战,故而待吴军清点好今日损失与斩获,又将各部安妥下来之后,已是深夜了。士卒都已睡下,但孙权等人却依旧在议事之中。
孙权面色带笑,环视堂中的胡综、徐详、干统、丁奉、周鲂五人:“今日朕有两则喜讯。”
“第一件就是今日傍晚,斩获魏军两千余,获得船只六十余艘。魏军桓范部猖獗多日,今日终被大吴军队挫其锋锐。这支魏军的军势已被限制在了彭蠡泽以西,桓范再难过彭蠡泽向东进犯了。”
“明日休整一日,后日朕将亲督水军清剿魏军桓范部的船只。”
“丁奉。”孙权看向今日作为先锋的偏将军丁奉:“今部奋勇向前不惧敌军势大,斩获颇多,朕现在就委你为建威将军,明日除了领本部之外,再多与你两千人,依旧为朕的先锋,替朕荡平魏军舟船!”
“臣领旨!”丁奉当即俯身下拜:“请陛下放心,明日观臣建功!”
“好!就要这等豪气!”孙权笑着点头,继续道:“这第二件事,就是武昌处传来的消息了。”
“子璜领三万大军与十四日加入了夏口处的战局,数日之间多次进攻,截止到十八日子璜发信之时,夏口处的魏军夏侯儒部已经显出颓势。子璜预计再相持七日以内,便可挥军全面进击魏军防线,而后回援。”
胡综在旁补充道:“发信时是十八日,那就是最晚二十五日进兵,而后便可率军增援此处了。”
“不错!”孙权笑道:“桓范?朕从未听过此人才能,不过是一名侥幸得了高位的近臣罢了,如何会领兵?此人领兵从皖口南下一路奔袭,却也只占得一个突然,用兵毫无章法智略可言。”
“如今此人和他的两万多军队,即将被朕困在彭蠡泽以西。桓范要么北上逃往柴桑,要么就在此处等待子璜回援,被朕的大军剿灭。”
孙权今日心情极好,身旁臣子们也不愿扫兴,纷纷说了许多吉利话和恭维之语,孙权的面孔也一扫多日以来的阴霾,开始有些放晴。
可此刻与鄡阳隔着数十里的潦水口处,大魏镇北将军桓范也全无半点为今日折损士卒而忧心,反倒以主将之身破例与孙礼二人饮起了酒来。
“两千士卒不算什么。”桓范笑着举杯:“能以两千士卒换得这个意外之喜,对我们已经足够了!”
“是啊。”孙礼脸上的兴奋之情也几乎抑制不住的展示了出来:“今日最大的喜讯,就是得知了孙权竟然亲身在鄡阳!他竟然在此领水军来打我们!将军,你说孙权知不知晓大魏水军此时到了广陵了?”
“他如何知道?”桓范哈哈大笑:“十四万五千大军攻略扬州,而孙权本人却在彭蠡泽畔的鄡阳,在这等逼仄之地!”
“德达,这不是天亡吴国,还能是什么?”
孙礼连连点头:“确实是天亡吴国,皆是仰赖天子洪福之故。将军,你我二人不如遥敬一下濡须的方向。”
“为天子寿!”桓范举起酒杯。
“为天子寿!”孙礼也应声,二人一同饮尽。
待放下酒杯之后,桓范一边夹菜,一边感慨道:“说是仰赖天子洪福,并无半点虚言。德达,你不知当时陛下在樊城与满将军定了调度吴军的战略之后,当时我还不解。大魏兵精粮足,兵力又多、船只更优,如何又出此险计调度吴军。倘若吴军不应又如何,倘若我这一路、或者夏侯平南一路都战败了又如何?”
“但今日在战时虏获吴军,得知孙权就在鄡阳,我这才真切的感受到陛下与满将军的谋略所在。孙权不在建业,不在吴地,则此番出兵大魏可以将丹阳、吴郡、会稽三处尽数速取了!”
孙礼也点头应道:“谁说不是呢?按照朝廷十日出兵的时间,陛下此时也已经率军到达濡须了。想必陆征东拿下区区丹徒并不难,以有备算无备,丹徒必克!一旦毌丘领军过江,则吴地必在大魏囊中了!”
“反倒将军在此如何用兵,倒没有那般紧要了。”
桓范笑道:“若是能多将孙权捆在彭蠡泽数日,那就更好了!”
……
翌日,天色尚未拂晓。
丹徒城外的夜色几乎浓到化不开了。
在昨日的战斗之后,乐綝部和胡质部的一万三千人率先围城,而陆逊的水军也只来得及将北面广陵城中的骁卫抢运来五千人,故而围城的总兵力达到了一万八千众。
陆逊余下的四万水军并未参与昨日的战斗。原因也很简单,陆逊的战略任务不是去围或者攻丹徒,而是尽快将江北毌丘俭部的三万余人尽数送到南岸,并在完成了这一任务后继续沿江西上,去扫清建业左近的各个水军营寨。
而这些营寨对于陆逊来说,早就没有半点秘密可言了。
而此刻的丹徒城中,吴国前将军、幽州牧、宗室孙韶孙公礼,正在城内火把光芒的映衬下,与自己麾下的各个司马、曲长、都伯吩咐军令。
“魏军远道至此,这是第一夜。我军被围城中难有外援,当今之计唯有乘夜击之,夺魏军之气,我军方可在此处坚守到援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