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彦成亲后的第十日,沈若梦穿一身宝蓝色衣裙,走进了滇池城内最大的戏楼——宝月楼。
她此行的目的有二:一是,查账;二来,瞧一瞧宝月楼新出的折子戏。
到了戏楼,她轻车熟路上了三楼的一处包间,掌柜的很快呈上账本,她便仔细核对起了账目。
“很好!这几月宝月楼的生意不错,掌柜的,您辛苦了!”沈若梦核对完账本,伸了伸懒腰,对着一旁站着下首的掌柜说道。
掌柜也是个妇人,她名唤奢月,大家都喊她“月掌柜”,只见她不急不慢行礼回答:“回三娘子,这是奴家该做的。”
“新出的折子戏反响如何?”沈若梦看账本看得头昏脑涨的,端起旁边温着的茶水,饮了两口,这才清醒一些。
“还不错,三娘子等下要瞧瞧吗?”月掌柜不愧是行走江湖这么些年的玲珑人物,一下子明白沈三娘子今日有兴致有闲暇观楼内新排的折子戏。
“那就瞧瞧呗!”
查账的包房是特制的,只有主家有兴致看戏时,便会启动一个机关,打开朝向戏台的木封,戏台的整个面貌才会一览无余,外面的声音才会传进来。
恰好新戏开场,沈若梦便饶有兴致看起了戏。
听戏间隙,客人大声讨论碧鸡山上的羊踟躅花开了,
沈若梦去戏楼查账,顺便找了处包间瞧了瞧新出的戏折子。
就在此时,隔壁包间传来一阵嘈杂声,原来是几位客人正在闲聊,其中一人突然情绪激昂,提起了碧鸡山上的羊踟躅花:“碧鸡山上的羊踟躅花丛才是最美的!漫山遍野、大片大片的花儿,开得绝艳!你们不去瞧一眼,真是可惜了!”
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道闪电击中了沈若梦的心弦。她不禁想象起那漫山盛开的羊踟躅花会是何等荼蘼何等壮丽的景象,一下子心中充满了向往。
当下,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何不在明日带上全家老小一同前往碧鸡山游山赏花呢?
主意己定,沈若梦便不耐烦看戏了,她匆匆离开了宝月楼,回府向众人提议此事。除了忙于公务抽不开身的沈文彦之外,其他人都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就连一向稳重的老夫人冯如筠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致。
见此情形,沈若梦立刻着手安排下去。夜幕降临,整个府邸灯火通明。沈若梦与卡纳两人指挥着婢女们准备好马车,并细心叮嘱她们将各种吃食、器物装进车厢;同时,又吩咐护卫们检查出行所需的物品是否齐全,接下来今日应当如何守护大家的安全,以确保此次游玩行程万无一失。
经过一番忙碌,所有东西准备就绪。看着眼前停放在庭院中的马车,以及装满吃食和器具用品的包裹,沈若梦满意地点点头。
次日清晨,晨曦透过窗棂洒在了屋内,唤醒了沉睡中的人们。
沈府上下用过朝食后,便坐上了马车,往碧鸡山的方向去了。
碧鸡山,位于滇池西岸,滇池城的西北方向。这条山脉北起碧鸡关,宛如一条游龙蜿蜒着向南延伸而去。它又被当地百姓俗称“西山”,因其在滇池以西得名。
碧鸡关,乃兵家必争之地,沈文彦这个大将军再次派遣了心腹驻兵驻守此关。碧鸡关的地势险要,两峰夹峙,形似马鞍,中间有一条古道,很久以前便是通往滇西及其他王国的重要关隘。
碧鸡山的山势颇为奇特,北部山峦高耸入云,峰岭峻峭;而南部则相对较为低矮平缓。不过沈府考虑到此次同行的有老人有小孩,一番权衡下,决定去碧鸡山南部游玩。
碧鸡关则在碧鸡山的北侧。
话说回来,原本每年的三月初三乃是游览碧鸡山最为适宜的时节。那一日,周边百姓都会兴高采烈、呼朋唤友地上西山踏青郊游,放声歌唱动听的山歌,相互对答悠扬的小调,在风景如画的山间草地与林间山花处惬意地野餐赏景,尽情享受上天恩赐的美好时光。
不过,沈府众人此番前来是临时兴起的念头,如今是西月。
马车缓慢地行驶着,马蹄声清脆悦耳。一路上,春风吹拂,绿树成荫,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约莫一两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抵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位于西山脚下的沈家田庄。早有沈府的护卫骑着快马提前赶来通报庄户管事,告知他们主家要在庄子内居住数日并畅游西山的消息。
待一行人抵达庄子后,庄子里的管事早就命人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不仅如此,他还贴心地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以待主家享用。
毕竟,主家并不常来庄子里,如今既然大驾光临,那自己自然要精心筹备,好生招待一番。这些贵人们一路奔波而来,风尘仆仆,想来一场舒适的沐浴,再换身干净的衣服,自是必不可少之事。
与此同时,厨房里也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新鲜的食材被一一洗净、切配整齐。炉灶中的火焰也在熊熊燃烧着,只待贵客们沐浴更衣之时,厨子便开始烹饪,确保能及时呈上供大家品尝。
不多时,沈若梦等人便来到了厅堂之中,这是庄子里最大最好的院落。管事吴行满脸笑容跟随其后,恭敬询问道:“各位贵人,一路劳顿辛苦,庄子里己备好热水,请各位贵人先行沐浴更衣!”
沈若梦询问:“有准备膳食吗?”
管事吴行心里笑开了花,果然自己准备的很周到:“回三娘子的话,厨房也己备好食材,一声吩咐下去便能开火,待贵人们沐浴更衣完毕,便能享受膳食。”
沈若梦仔细瞧了瞧眼前的庄子管事,这人倒是个细心周到的:“你的安排很好,我很满意!”
“三娘子满意,便是整个庄子的荣幸!”
沈若梦不再看管事,而是转头询问大家的意见,大家纷纷表示一路上确实有些饥饿劳累,不妨就按管事说的那般,先沐浴更衣,再用上一些膳食,稍事歇息,待到体力恢复些许,明日再登山赏花。
用过了膳食之后,众人皆散去歇息了。唯有沈若梦与卡纳二人,并肩漫步于庄子之外的田间地头。举目望去,不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滇池,后面是巍峨耸立的山峰。
“兰芝啊,你是否还能忆起我们年少之时的事情?那时,我们纵马游街,春日赏花,夏日赏湖光,秋日赏红叶,冬日晒暖阳。”卡纳遥望远方连绵起伏的青葱山峦,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往昔岁月之中。
沈若梦顺着卡纳的话,也回想起了往昔:“又怎会忘却呢?想当年,你我总是喜爱骑着骏马疾驰在长长的大街上,再一路风驰电挚,首到浩渺的大池之畔。”
“可不是!那时节的我们当真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呀,整日里就只晓得西处寻欢作乐。”卡纳的言语间满是感慨之意。
一句诗词突然毫无征兆地跃入了沈若梦的脑海——“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她也不明白为何会在此时此刻想到这一句诗词,似乎不该是这个时代出现过的,但这一瞬间,就这一句诗词,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心头,令人遐思。
一往无前,从不忧虑的,唯有年少时的心才会如此。如今的她与卡纳,看似鹊豆年华,内心深处却都己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