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只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低斥道:“你原也是官家女,宁做平民妻不做高门妾的道理都不懂?倒是本宫枉做小人了。”
青黛面皮抽了抽,抬眸撞进她眼里,“娘娘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曾是最好的玩伴,论才貌性情,我哪里不如你?
不过是我命不好,好好的官家千金,父亲赴任途中遭人劫杀,要不然我何至于落入人牙子手中?”
太子妃眼底浮起一片水汽,脑海中闪过幼时与她相处的片段,攥紧了帕子,“你父兄身死又不是本宫造成的?
当年听说你家遭了难,第一时间求了父亲将你买回来,不然你早己被卖入烟花柳巷。结果你就这么回报本宫?”
青黛却冷笑出声,“你以为我就乐意在你面前做小伏低?你那破脾气,还有那张臭嘴有几个人受得了?对着昔日玩伴,却只能以奴婢自居,你当我心里能好受?”
见她丝毫没有悔意,太子妃腾地起身,上前就是两个大耳刮子,“好啊,本宫倒不知道你这么些年是如此心比天高。
怎么你还想爬了太子的床,以后是不是还想本宫给你挪位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南烟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随之问了出口,“你父亲是前往何地赴任途中出的事?”
青黛微微一怔,答道:“添州。”
太子妃有些不明所以,“妹妹怎会突然有此一问?”
南烟给她使了个眼色,转头定定瞧着青黛,语气平静得像在闲聊,“据你所说,十几年前你父调任添州别驾,途中遭遇马匪劫杀。
后来朝廷派去接替你父的官员路上也出了事。你就没怀疑过这中间有问题吗?”
青黛瞳孔微颤,“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莫要眼盲心瞎,做了仇人手里的刀,害人害己。”南烟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若我没猜错,你进诏狱是因为受了符氏逆贼蛊惑吧?十几年前符氏逆贼派人劫杀官员,借机在西南官场安插暗桩,弄不好你家人就是死于符氏之手……”
“不!不可能!我家人是死于马匪之手……”青黛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信不信由你。”南烟懒得再分一个眼神给她,旋即给太子妃倒了一杯茶,“这种白眼狼,皇嫂倒也不必为她费神。诏狱那边自会好生招呼她。”
太子妃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唤人进来。两名高壮嬷嬷一左一右架着青黛就要往外拖,不料她却忽然发狠挣开钳制。
“奴婢还有一事要禀。”
太子妃不耐烦地挥挥手,并不看她。倒是南烟来了兴致,“皇嫂不若听她说说看。”
青黛攥紧手心,“奴婢知道那日伏击县主的符氏私兵藏身之处。求娘娘饶奴婢一命。”
太子妃这才正眼看她,“哦?若你能戴罪立功,本宫不介意跟太子殿下求个情。”
“那些私兵就藏在俞家老夫人名下的庄子里。”
“黄氏那老虔婆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南烟眉峰微挑,“她一介后宅妇人,怎会与符氏逆贼搅和到一起?”
太子妃也有些恼怒,“那个蠢妇!她怎么敢?”
青黛微垂下头,嘲讽道:“她自然不敢。这事她估计至今都不知道。她最是倚重的苏嬷嬷背着她做了不少大事呢……”
原来苏嬷嬷的儿子吴大在城南黄氏的庄子里做管事,仗着苏嬷嬷的关系捞了不少油水,花钱更是大手大脚,赌场、烟花柳巷这些地方一样没少沾。
前不久吴大逛窑子时,被人设计染上了逍遥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家底很快被掏空。偏偏他这毒瘾上来,还跟窑子里的鸨母借钱买逍遥散。
窑子里的人又不是开善堂的。没过几日就打上门要债,张口就是一千贯,不然就要剁了吴大的西肢。
这时,符家派人找上苏嬷嬷,愿意帮她还清债务,条件就是要将私兵藏到黄氏的庄子里……
南烟眉头微微舒展,不怒反笑,“难怪当时那些贼人跑得那么快。倒还真是灯下黑,谁能想到逆贼就藏在曲江行宫边上的庄子里?”
太子妃眼底怒意更盛,“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明知逆贼藏身之处,却隐瞒不报。”
说着,点了两名嬷嬷将人拖出去打上二十板子,待行刑结束青黛后背己是血肉模糊。太子妃一脸嫌恶地挥了挥手示意将人带走。
南烟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日头,推说时辰不早准备出宫,却被太子妃轻轻扯住了衣袖。
见她脸上闪过一丝赧然,南烟又坐了回去,好整以暇地问道:“娘娘可还有事要吩咐?”
太子妃尴尬地轻咳两声,“那个……周家那位现在过得怎么样?”
本来她也不想问,可方才提到西南,她莫名就想起了周芳苓。一个从未谋面,却始终扎在她心上的一根刺。
南烟嘴角漾起一抹浅笑,“她过得很好,不论太子殿下身边的是谁,她都不会入宫。娘娘不必杞人忧天。”
乍然被戳中心事,太子妃更加窘迫,“我……我也不是故意与你过不去,就是每次看见你就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南烟笑道:“不过都是些误会。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将话说开后,两人客客气气话别。
当天夜里,诏狱来人报信,青黛发起了高热,没熬到天亮人就没了。次日,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从城南启夏门驶离。
南烟站在城墙上,待马车消失,转身走下石阶,迎面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立于前方。
“啧,你怎么也来了?”
“太子让我来给你道个谢。”施熠双手负于身后,站到她身旁,轻叹一声,“太子妃还是留了那宫女一条命。”
南烟倒并不意外,“她虽说不上多么良善,却也不够狠心。对了, 陛下眼下是什么章程?”
施熠微偏过头,笑意浮上眼底,“自是全力搜捕符氏逆贼。西南旱灾,朝中也要派人前去赈灾,正好查一查西南官场……”